昨天的白天,是雙方第一次交手,都是沒有準備之下的臨時接觸,秦剛算得上只有小勝,因為他自己這里也是有一人輕傷。
到了夜里,便是雙方的第二次交手,這便算是大家都提前都作了精心準備之后的再一次比拼,結局卻顯然地是,秦剛這邊獲得了全勝。
不過,天亮之后的白天,秦剛明白,對方一定還會有后續的底牌的。
所以,他便安排了一夜未眠的眾人,各自回到房間里,輪流作些休息,以便應對即將會到來的最后對決。
果然,快到中午的時候,就聽得院外似乎來了很多人,直接“呯呯呯”地把門敲得震天響,竟把全院的人都驚醒了過來。
秦剛示意手下人過去把門打開,“呼啦啦”地一下子涌進來十幾個人,立刻便把不大的院子里站滿了一半,看這些人的裝扮,卻又不是衙役,都像是家丁模樣的打扮。
反倒是在院子外面,似乎卻有一些官差在有事沒事地來回晃蕩著,看起來不像是和他們一伙的,但是呢,卻又似乎對這里發生的事情熟視無睹一般。
然后,門口最后走進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商人,長相威嚴,頗有些氣勢。他環視了一下院子里的環境,又看了看此時才從屋內走出來的秦剛等人,很不屑地說道:“你們就是從處州過來行商的商人?”
“正是。”秦剛穩聲回答,“閣下率人闖入我們居住的地方,所為何事?”
“在下馮遲,為明州商行的行首。昨夜此間客棧意外走水,危及周遭客商以及商戶的安全。本行首為保一方平安,有義務、也有權力對此地的所有嫌疑之人進行問訊和搜查。”看來這個自稱馮遲的人,應該就是那個馮彬的父親、所謂的明州駙馬爺了。
“哦?明州衙門做事真是好省心,如此這樣的事情都竟然是由馮行首代勞了嗎?”秦剛冷冷地問道。
“此事驚動的范圍太大,衙門的人手不夠,我們商行也必須要有所擔當,所以便代為進行一些輔助的搜查盤問之事。”馮遲不慌不忙地說著,并盯住秦剛道,“我看你這個眼光躲閃,似乎心中有鬼,來人啊,把他給我帶回去好好盤問盤問。”
院中立刻就有家丁上前想要拉人,不想秦剛的左右兩邊迅速閃出兩人,各執一根鋼棒,攔在前面。
秦剛微微一笑道:“想要拿人,可能你這個行首差了點檔次,叫門外的官差過來,差不多還可以有資格來問問我的身份!”
馮遲很不以為然地說道:“真的嗎?不如先讓我來聽聽你的身份是什么!”
“唉呀呀!所謂‘好奇害死貓’,好奇心太重真的很不好。”秦剛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他的后世諺語,則繼續譏笑道:“其實你要是不問青紅皂白就向我動手,事后倒也可以硬扯一個‘不知者不罪’的理由。只是,現在你卻是多嘴來問了,那也就沒辦法了,來人啊,將我的官衣官印拿出來!”
話音剛落,談建便捧著在杭州先行接下來的催綱司官衣及官印的托盤出來,并十分嚴肅地高聲宣叫:“權江淮荊湖六路發運司催綱司勾當公事、奉議郎,秦剛在此!”
前面的一個名頭太長,而什么什么勾當公事的官職也不多見,有人可能會不太清楚這個官職會有多大,但是后面的奉議郎卻是聽得十分清楚,這明州的海貿商貿都很發達,有點見識的人不少,只要是一直在外面混的人,多少也要惡補一些官場里的知識,一些比較基礎并且常見的寄祿官名都會記一記,當成是見識。奉議郎、正八品,這個寄祿官就算是在明州城的衙門里也不多見,稍微明白過來的人都開始悄悄地往后面站了。
“嗤!”馮遲居然笑出了聲,“好個江淮荊浙六路發運司的名頭,幸好馮某人行商跑過不少的地方,多少也不算是睜眼瞎。這江淮發運司的治所可是要在這幾百里外的真州,你一個處州過來的毛頭商販,跑到我明州放肆,欺負我們沒有明白人么?哎呀!要不是知道這情況,剛才一聽了之后,我真是會好怕喲!你們說,我到底應該是怎么辦呢?”
院子里一個看似領隊的丁頭立即心領神會:“兄弟們,行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毛頭小子居然膽敢冒充朝廷命官,給我抄家伙上,把他先打趴下,再抓到衙門里,行首必有重賞!”
“膽大妄為!”秦剛再喝一聲,冷冷說道,“不要怪本官沒有警告過你們,襲擊朝廷命官,可都是死罪啊!”
“看你小小年紀,就是口氣太大,恐怕都不知道你編的這個奉議郎是個多大的官吧!”馮遲得意地對著秦剛指出,他還在心想,也就是此人太年輕,不懂得官職品位,胡亂編了這么個官名,卻讓他從這里看出了破綻——就算是有那種祖上蒙蔭的二十歲年輕人,最多弄個九品的承務郎等等就了不得了啊!
“大家動手,抓住這個人則有重賞!”
話音剛落,院中的家丁便不再猶豫,紛紛開始拔刀沖了上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談建一看他手里的東西沒震住對方,也就迅速退回了屋內,而秦剛的親衛們則盡數涌出上前迎戰。
院中地方不大,馮遲的手下人雖然多,但是無法施展開來,其實真正能夠上前交手的也就七八個人,秦剛的八名親衛恰好是一人一個,包括昨天受過輕傷的那個,一根根短棒揮得是虎虎生風、防護得是滴水不漏。
而且,昨天白天主要的目的是救人,只是想打退圍攻的人;然后到了夜里也只是偷襲悄悄打暈縱火者就行,都是在手里留了幾分情面,沒有要對方命的打算。
但是今天就完全不同了,一則對方都是直接拔刀上來了,二則秦剛明確講了,襲擊朝廷命官,那就都是死罪。
說句實話,馮家養的這群家丁護院,雇來時應該花了不少錢,也還算是有點刀劍功夫的,只是這么多年來,這些人在明州城內耀武揚威的,也沒有什么人敢去真正招惹他們,幾乎就沒什么可以實戰的機會,而且平時又多會沉浸于酒色,疏于訓練,早就失去了那種可以搏命拼殺的勁頭。
而秦剛的親衛則不同,從高郵湖的打劫開始,一直都是過著以命相搏的營生。之后歷經淘汰選拔也好,一路過來的訓練也罷,都從未放松過嚴格異常的要求。而且就算是到了處州之后,這幾個人也都是歷經多次生死之戰的主力。
兩撥人一經照面,就像是利刃劈開了面團一樣。
秦剛的人都一聲不吭,一般只需三兩下,便可直接打飛對方手里的武器,然后便直接對著這些人的要害部位落棒,隨著對方陣陣的慘叫之聲,要么直接被爆頭而死,要么就是毫無聲息地倒地不起,才沒幾個回合,就已經倒下去了大半。
馮遲也是會看場面的,原本他在家里聽說兒子在外面吃了虧,開始也沒多在意,就由著兒子連夜直接調了一些人手前去市中心進行報復。他還在想:就算燒掉了城中央的一片房又怎么樣了呢?官府里也不可能會查到他的頭上。而且,搞不好還可以借口自己的店鋪也在被火燒的范圍之內,借著重建的機會,趁機能把周圍多擠占出一些地方給自己呢!
哪知,今天一早卻看到下人將半死不活的兒子抬回來,立即勃然大怒,也顧不上細問清楚情況,就調集了手下最能打的二十幾個人,又讓人去和州里的推官打了招呼讓他們不要多管這邊的事后,便氣勢洶洶地殺上門來。
現在一見這形勢,他開始有點后悔自己有點莽撞了,既然對方的實力有點過強,想著先不吃這眼前虧,畢竟院子外面還有一些他已經打好招呼的官差,只要能安全退到這門外,至少自己的安全是可以有保證的。
于是,他便開始移動起自己的腳往大門口去,卻不想抬眼一看,門邊已經被人搬了一張椅子堵在了那里,而那邊的椅子前面,秦剛正在由談建幫著,將那套官衣官帽很認真地穿戴了起來。
然后,又稍稍正了自己的官帽,正露出嘲笑般的神情看著院中諸人:
“這里可有想跪下求饒的嗎?有的話,本官可以先饒了這幾個人的性命,交給官府處理!”
這穿起來的官衣,畢竟不同于先前只是捧在了托盤里,對著威嚴官服的秦剛,不少人的腳底已經開始發軟了。
如此年紀輕輕的人就會是奉議郎?難不成會是哪個大官宦的子弟?又或者直接就是宗族子弟?馮遲的內心開始有些動搖了。
而院中剩下來的那些家丁則比他動搖得更快,立即“撲通撲通”盡數跪下,他們的腳邊就是一轉眼之間已經或死或殘的同伴,現在人手都折損了大半,心里哪里還會有敢反抗的念頭?
“馮行首怎么說?聚眾襲擊、謀害朝廷命官,可是起碼要流一千里啊!讓我算算看,從明州往南一千里應該是哪里來著的?”秦剛冷冷地說著。
其實秦剛說的“流一千里”的判罰,是《宋刑統》里針對下屬官吏謀害上級官員的規定,算是針對此類行為最輕的懲罰。他也是考慮到,也許這馮遲會有點什么樣的手段,先前曾經去捐個功名寄祿官在身上呢?只要他有官身,就能避免死罪,換成這個流刑。
當然了,如果沒有官身的話,那就是普通百姓襲擊官員,不好意思了,襲擊者就只有從絞刑與斬立決兩者之間選一個,是沒有什么可以含糊的。就算他家財億萬,又娶了宗女,但卻根本就不是朝廷認可的駙馬,頭上的腦袋是很難保得住的。
馮遲面色慌亂,呼吸急促,他慌亂地說道:“胡說,我怎么知道你是朝廷官員?你,你,你不就是來明州行商的處州商人嗎?”
秦剛冷笑一聲,對著那幾個跪下的家丁說:“你們都是看到并聽到的,本官提前讓人捧出了官衣官印,又明確宣告過了官名,爾等東家卻依然執意下令讓你們動手謀害本官。那么,誰能夠出首的話,本官就可饒過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