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壽正守在他家的火龍窯面前。龍泉的窯爐往往修在山腳,并依著山勢向上延伸,遠看仿佛是一條條蜿蜒起伏的土龍,所以會被稱為龍窯。
據說這種建造方法為龍泉當地一絕,能更好地利用窯爐中的火力。
看到大主顧上門,章天壽滿面紅光,趕緊招呼自己的兩個兒子出來:“快來見過秦官人!”
此時同樣也守在窯爐邊的兩個差不多十一二歲的少年,灰頭土臉地過來對秦剛納頭就拜,章天壽順口介紹:“我這兩個細人注:江浙方,指小孩都是自小和我學手藝,老大叫生一,老二叫生二,從制胎、素燒開始,尤其是這傳家的上釉與燒釉手法,都已經學得我的七八成了。”
這普通百姓起名也很隨意,那邊的宗家是阿大阿二阿三和阿四,這章家便是生一、生二,那自然是希望能夠繼續生三生四地多生兒子。
章天壽繼續道:“不瞞秦官人,這次也是這兄弟倆出師,自己各自親手做的一窯青瓷,今天傍晚一并開窯。正好秦官人來得巧,借一下您的貴人貴氣,一起來見證這哥倆的頭窯東西。”
哦!原來如此啊。
秦剛很高興地看了看這兄弟倆,突然覺得兩個人的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只是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來。
章天壽指前眼前的這一條龍窯道:“今天預備開窯的這條,自上而下一共有十只窯爐,上面八只里面,燒的便是秦官人您預訂的這一批瓷瓶。最下面的這兩窯,燒的就是這兄弟倆的出師作品了!”
秦婉這次跟著秦剛出來,開始當然是擔心他的安全,但是一路走來,也看到趙駟等人隨身護衛得十分緊密,又聽說在村里、村外都布置得充足的人手,便放心了下來,也對龍窯這里感到十分地新奇。
尤其是看到章生一、生二兩個兄弟像模像樣地守在窯前,更是覺得好玩,便蹲在他們身邊,詢問起這看窯、守窯的一些問題,兩兄弟也害羞地低頭作些簡單的回答。
而談建則是習慣性地與章天壽拉起了話,一邊在向他請教在龍窯里準備的材料、以及在燒窯過程中所需要花費的成本,一邊已經在心里盤算著,如果投資買下一整條的龍窯,是否會比現在這種更加合算。
突然,章窯外響起了一陣的騷動,緊接著便是傳來了一些兵器相交的打斗聲。不過,趙駟趕緊叫大家放心,說外面的事自然會有外面的人去處理。
隨后,就在窯外先后升起一支聲音尖銳的信號焰火,這個秦婉在進處州城之前就見過,知道是趙駟的手下用于聯絡人使用的。
隨即,在不遠處又升起一支響應的,看來趙駟安排的后續人手就在村邊沿,收到了消息,估計稍息之間便可殺進村中。
秦剛神色不變,笑瞇瞇地對章天壽說:“沒關系的,應該是有山匪看見村里生意好了,想來撈一票。你得相信我這駟哥,讓他手下的的去處理就好了。”
趙駟低聲說:“我出去看看,秦先生你們留在這里安全。”
看到秦剛點點頭后,趙駟便抬腳走出去,走之前,又回頭對留下的兩個人道:“你們也在這里四下查看一下!這里也不可掉以輕心。”
那兩人齊聲應下。
趙駟走出章窯,看到外面的情況遠遠好于預期。
鐵壁山這次來的山匪一共也就十幾個人,但卻是由寨主孫大刀親自帶隊,并挑選了他認為最能作戰的精銳人手。他們既沒有走水路,也沒有走普通人走的商道,而是仗著地形熟悉,直接從大山里穿過,一直摸到了大窯村的附近。
等看到了大窯村里繁忙的煙火時,孫大刀便讓眾人在山林邊緣休息,又派出了一個人,假裝去問零工,前去打聽消息。
其實這個人一進村就被盯上了,還怕他們不肯上鉤,預先埋伏在村里的綠曲兵還專門派了一個主動上前搭話,明確地告訴他們今天村里在處州的大主顧已經來了,就在章窯,要找零工明天再說。
這個探子得到了確切消息,忙不迭地回頭去匯報。孫大刀一聽大喜,覺得像這樣的普通村子,面對他這全副武裝的十幾個好手,一個突襲也就基本能搞定了。
看到手下眾人休息得差不多了,連殿后人員都不作安排,便悶頭沖下了山,直接沖進了村中,直奔章窯而去。
而孫大刀的這幫人在村外的山下剛露面,立刻就被守在村外的兩支隊立即發現,他們也不吭聲,悄聲無息地跟隨在后面。
待到孫大刀等人被守在章窯外面的隊發現攔住并發射信號焰火時,村外只余了以防萬一的兩人發射了信號回應,而實際上,緊跟在后面進村的兩隊人員已經和守在村里的一隊人,早已將孫大刀等人在章窯外團團圍住,準備甕中捉鱉了!
孫大刀們一陣發喊沖到了章窯之外,卻發現前后涌出來遠超過自己的訓練有素之人,關鍵是他們手上的兵器,一看就是做工精良的好刀,心里立刻一涼:“中計了!這是圈套!”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不過,這孫大刀畢竟也是見過一些陣仗了,前后一看形勢,立刻大聲喊道:“兄弟們,往前沖!前面人少,沖過去了就往山上撤!”
只是可惜,即使是前面只有一隊九個人,但迅速擺開的三個鴛鴦小陣,已經將前路封得死死的,孫大刀饒是有一身蠻力,一把大刀耍得是忽忽生風,他帶了三四個人,硬是往前沖了兩次,都無法沖出去。
而此時去抵擋身后圍過來的另大半手下,已經倒下了一半,其中就包括上次逃回來的三個人,早就在第一時間,扔掉了武器,抱頭跪在地上。
“媽的!”孫大刀只能孤注一擲,吆喝著把手下所有的人都糾于一處,全力朝著前方一個方向猛攻。為了逃命,他已經使出了渾身的本事。
這樣一來,正前方的三人小陣便一下子吃緊了,一個不小心,左邊一人的肩膀被孫大刀反手刀背敲中,撲地摔倒,小陣出現了防守的破綻,一下子被其帶人沖出去三四人。
趙駟眼見著不妙,立刻提氣沖過去,哪知這孫大刀也算是好漢,并沒有顧著自己一人逃命,而是突然反刀攻來一刀,卻是趙駟經驗豐富,險險地接住,手頭更是感到略略一沉,心道,此人的確有兩下子。
殺紅了眼的孫大刀此時為了活命,的確頗為勇猛,立即唰唰唰又是幾刀,攔住了趙駟的追趕之勢。
趙駟也不急,他只要能再纏住眼前人幾招,后面的兩隊人就能從兩側包抄過去,這些人,一個也跑不掉,這都是平時訓練時的基本內容。
哪知,就在此時,突然聽到章窯窯場內部傳來“呯!”地一聲巨大的baozha聲。
趙駟是上過戰場,聽得這baozha聲像極了官兵的震天雷,他的臉色一變:這個計劃是他提出來、也是他親自安排的,那天當著秦婉的面拍了胸脯說絕對不會有意外的。
閃念之間,他立刻抽身止步,喝道:“一隊繼續追,勿論死活,其他人隨我來!”
原計劃是想合力將這群山匪盡數全殲的,而現在遇到這樣的意外,他必須盡快回到秦剛身邊,至于剩下的一個隊能否攔住孫大刀等人就暫時管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