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州現任知州袁轂,字公濟,是仁宗嘉佑元年開封府的會試會元,而這一年的蘇軾恰好就是同科第二,所以他們二人的關系一直都非常不錯。
更難得的是,元佑五年,袁轂任杭州通判,而此時知杭州軍州事的,正是蘇軾。而毛滂也是于此時任杭州法曹,既是配合默契的同僚,又是閑暇論詩的相知好友。
蘇軾自杭州回京后,毛滂跟隨入京去了國史院,而這袁轂便改任了知處州至今。
這也是毛滂在高郵得知秦觀的新去處是處州后,立刻表示,有袁轂的照顧,少游在處州的基本生活條件則不必過于擔憂。
雖然較早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處州城池,但是等到秦觀這一行的船只終于拉過了逆流水段,重新順流駛至城門之外的碼頭,也花了小半個時辰。
此時在碼頭上早已等候著了一行人等,除了最前面身著緋色官服的一名中年官員,想來就是知州袁轂,秦剛卻在一旁隨從官吏的身后,意外地看到了神居水寨里的幾張熟悉面孔,其中就有酒坊里的朱師傅等人。
原來趙駟讓人在山上發射的信號,就是在聯絡他們的。
這時,知府袁轂已經帶人迎了上來,雖然并未見過面,但還是迅速認準了秦觀笑道:“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無雙才子秦淮海吧!本官袁轂,代表處州鄉老士子,在此迎候多時了。”
雖然出發前有過毛滂的保證,剛才又有了趙駟的提醒,但秦觀還是沒想過,袁知州居然會如此隆重地出城相迎,一時竟是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秦觀本是獲罪來此,何以勞煩袁知州親來迎接?著實是擔當不起啊!”
“誒!少游老弟說的是甚么話,我與坡老交往多年,早就仰慕少游的文采冠絕天下。所以我們當以兄弟相稱,老弟叫我表字公濟即可。”袁轂說著親熱地上前拉過秦觀之手,走在前面,“今日少游能夠來到我處州,便是這栝蒼之地的文壇勝事。一路風塵,快快入城,州衙已備得薄酒為諸位接風。”
兩邊自有小吏從人趕緊上船,幫著后面的眾人抬下行李提擔。而后面的朱師傅等水寨諸人則提前準備好了輕便的推車,幫著將船上的貨物卸下,往城里運送。
這時秦剛才把朱師傅拉過來,得以詢問他們情況的機會。
原來,在具體得知秦觀來處州的職務是監酒稅后,趙駟自回到水寨中琢磨了一下后,覺得這個可以賺錢的機會也不能放過,于是安排了朱師傅帶了五六個人輕裝簡行,多帶了些銀錢,提前趕來處州安排。
朱師傅他們到了處州,一是提前拜見了袁知州,做好了秦觀他們到來時的迎接工作;二是在城中以秦剛的名義提前購得一處五進數十間房間的大宅。
走在前面的袁轂感慨地對秦觀介紹說:“處州城小地少,這州城這中也是多在數山之間。少游老弟你去履職的酒監之地便名姜山,原本我給少游老弟一家安排的住處便在這姜山腳下。不過看到先行到達的老弟手下行事穩妥,出手更是豪綽,直接將我處州城一處最大的閑宅購下,這倒讓愚兄的安排有些多余啊!”
“公濟兄還是太客氣了。對了,前面這些事都是小徒秦剛秦徐之一手安排,此次他本是取得今科進士一甲,但也是被我所累,定是堅決辭了官跟隨前來。吾這一家老小一路之上,皆是托他細心安排。”秦觀這時趁勢將秦剛介紹給袁轂。
“啊!可是《少年華夏說》的那位解元才子秦剛!久仰久仰!”袁轂驚動,立即仔細端詳了秦剛一番,感嘆道,“果然是少年英才人物,前番通報少游老弟要來處州的邸報中還說徐之要任杭州昌化知縣,并不想竟會一同來我處州,著實是某這彈丸小地之莫大的福緣啊!今日我定要多敬你幾杯。”
接風宴在正廳安排了一桌,是袁轂帶了處州眾官吏與秦觀、秦剛及趙駟他們,然后后堂是袁轂及主要官員的家眷招待戚母、朝華一桌,偏廳是直接招呼秦觀一行中的從人。
酒宴雖無中原之地的鋪張豪華以及淮揚之地精致奢侈,但多是山間珍菇野味,席間更有一種顏色翠綠、酒味雖不香濃但卻透人心肺的水酒。
“來來來,我處州地理偏僻,但卻水清酒香,此為我處州特有之綠曲酒,專門用來招待遠方來客。”袁轂舉杯介紹了此酒之名,“先是恭迎少游、徐之兩位老弟,還有千里員外,一路平安,大家一齊干了此杯。”
綠曲酒入口,除了酒味稍稍有些寡淡之外,果然是味道獨特,秦剛瞥了一眼趙駟,果然對方也是會意地看來,雙方都是覺得此事可做。
袁轂是與蘇軾同科的貢士,又是嘉佑六年王俊民榜的進士,之后與蘇軾多有交往,其詩詞功底自然不弱,在其熱情的帶動之下,秦觀也一掃初來處州時的拘謹,漸漸在詞詩詠頌之間放飛情緒與才華。
與座官吏,一聽知州的盛情豪意,二聞少游的詩才橫溢,更為難得的是,即使是說到關于處州本地的風土人情,那個少游的弟子秦剛,竟然也能隨口應接,對答如流,其腹中所知,竟是不弱于眾人所知。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眾人私下相議:果然是江淮馳名人物,不可小覷。
接風宴之后,袁轂便安排秦觀一行人前往先行購置好的宅院住下,這住所他沒幫上忙,而宅中所用之物便由其一手包辦,竟是一應齊全。
朱師傅他們提前購下的這住大宅是原先處州的一位富商之宅,其舉家搬去杭州之后,因為宅院過大,本地少有人敢于問津,此次正好被其購入,僅其傭金,就讓負責出售此宅的牙人歡欣多日。
宅院后面兩進安排給了秦觀一家與幫傭,相對獨立清靜,寬敞舒適,還有獨立的庭院,戚母甚至還能擁有自己獨立的佛堂,其看了后,這里的條件竟是優于在京中數倍,心中甚慰。
東首一進雖稍小,但也有七八間房兩處庭院,便安排給了秦剛、秦婉及黃小個,除了起居,還有書房、客房、議事房等。
西首兩進三十余間,還有幾處空曠的院落,便是趙駟領其手下入住。
待著安置得差不多時,秦觀便將秦剛、趙駟兩人請至新置好的書房。
三人落座,秦觀便直接了當地開口說道:“自京城開始至此,我們又經永城之戰,我已看出,徐之你與趙員外之交情非同小可。而趙員外的手下也非俗人。這一路而來,我也不便多問。原想著,徐之能夠將我一家安全送抵,也能安心離去。只是如今到了之后,又看到你又是購宅、又是安置這些人等,倒似有在此久居之意?”
秦剛便道:“學生既然已放棄回京任職的機會,自然是踐諾在此侍奉恩師啦!”
趙駟也道:“我與秦先生志同道合,也觀這處州山水物產奇特,就想湊個熱鬧在這里做做生意,稍等賺些銀子。”
秦觀搖頭道:“你們莫要誆我,這處州的風景算是不錯,但是地處偏僻,哪里會有什么能賺錢的生意可做。”
秦剛與趙駟對視了一下,便對秦觀開口道:“學生便對老師說實話了。這先在揚州、后在京城熱銷的一品天醇酒,便是學生與趙員外合作的生意,而釀酒秘法出自學生家傳。只是限于朝廷酒禁之策,只能假托蕃商之名經營。而此次老師到這此任這監酒稅之職,這不是送上門的好生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