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海水咸腥氣息的風,持續不斷地吹拂著這座名為“望海集”的島嶼。作為千流嶼外圍區域數一數二的中型坊市島嶼,其繁華程度遠非滄瀾集那等小型聚集地可比,更是幾乎從絕境中逃生的王林所見的雪虹島廢墟所不能企及。
碼頭上,桅桿如林,帆影蔽日。數十丈長的巨型寶船與小巧靈活的靈舟舢板交錯進出,卸下深海的礦藏、異域的靈草,又裝走本地的特產、煉制的法器。喧囂鼎沸的人聲、海獸的嘶鳴、船工的號子、以及修士身上不自覺散發出的種種靈壓波動,混雜著濃烈的海產腥氣、碼頭倉庫飄出的香料與藥材味道,共同勾勒出一幅既充滿勃勃生機、又等級森嚴、弱肉強食的海域修真坊市畫卷。
王林身著一襲略顯陳舊的青衫,將自身修為刻意收斂并穩固在金丹初期的水準——這個境界在此地足以受到一定尊重,又不至于太過引人矚目。他漫步在由巨大青石板鋪就、被歲月和腳步磨得光滑的主街道上,目光平靜地掃過兩旁鱗次櫛比的店鋪。
攤位上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有售賣剛剛獵殺的海獸材料、靈氣盎然的奇異珊瑚、還有各種號稱出自深海遺跡的古物碎片。一個多月的荒島閉關,近乎與世隔絕,他急需了解外界的信息,尤其是關于雪虹島那場驚天變故的后續風波。那些與他一同被困、最終能幸存下來的修士,如今何在?滄溟水府又將此事描繪成了何種模樣?
信步之間,他選中了一家看起來頗為氣派、共有三層的酒樓。招牌以靈木雕刻,上書“聽海閣”三字,筆力遒勁,隱隱有流光閃爍。此處客人修為明顯高出街面平均水準,筑基初期甚多,筑基后期亦不少見。他擇了一個二樓靠窗的僻靜位置坐下,點了幾樣以低階海獸靈肉烹制的菜肴和一壺本地特有的“碧藻靈茶”。
茶湯清綠,入口微澀,旋即回甘,有一股清涼的靈氣緩緩滋養經脈。王林慢慢品著,耳中自然而然地捕捉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議論聲。果然,不出他所料,話題十有八九都圍繞著不久前的“雪虹島異寶出世”事件。然而,聽著那些繪聲繪色的描述,他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
傳聞早已偏離了真相,變得光怪陸離。版本繁多,莫衷一是。有的信誓旦旦,說是某件上古水府異寶沖破封印現世,引得多方勢力爭奪,金丹修士死傷無數,連元嬰老怪都暗中出手;有的則陰森詭譎,聲稱那是某個隱世魔門精心布置的陷阱,以異寶為餌,收割大量修士氣血魂魄用以修煉某種驚天魔功;更離奇荒誕的說法,則是滄溟水府某位大能人物在島上清理門戶,布下殺局,將叛徒與覬覦者一網打盡……
王林只是笑笑,這個世界都沒多少元嬰,金丹也是不多的強者,這些傳竟然金丹修士死傷無數
但幾乎所有流傳的版本,都提及了一個共同點:在事件的最后關頭,有一股無法形容、宛如天威般的恐怖意識自遙遠深海降臨,瞬間抹平了一切禍亂與爭奪,冰封千里海域,使得事件戛然而止。然而,關于這股意識的具體細節,卻無人能說清,因為當時的幸存者寥寥無幾,且個個對此諱莫如深,語焉不詳,仿佛觸及了某種大恐怖。
王林緩緩轉動手中的茶杯,心中一片了然。滄溟水府的手段果然通天徹地,不僅以無可匹敵的力量抹殺了那恐怖的異魔,連事后的信息管控也如此不著痕跡卻又高效至極。或許,對于這千流嶼的絕大多數修士而,真相本身就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他們只能以自己所能理解和想象的方式,去拼湊、去解讀那場遠超他們層次的沖突。
就在他思索之際,鄰桌幾位衣著明顯華貴許多、腰間玉佩法器靈光隱隱,看似來自某個小家族或商會的修士的談話,格外清晰地傳入他耳中,引起了他的注意。
“……嘿,你們聽說的那些,都是七拼八湊的坊間流!”一個面龐圓潤、體型微胖的修士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知曉內幕的炫耀意味,“我三叔的結拜兄弟的道侶的侄兒,當時就在雪虹島外圍的一艘海船上!雖未敢登島,但也僥幸躲過了后來那恐怖的冰封海嘯和意識沖擊。他靈識比同階敏銳些,昏迷前隱約捕捉到了一些碎片。”
旁桌的人立刻被吸引,好奇地湊近追問:“哦?張兄竟有這等門路?快說說,聽到了什么?”
胖修士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如同耳語,但在王林有心傾聽下,字字清晰:“據那位侄兒清醒后回憶,在天地偉力爆發前的剎那,他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空靈好聽、卻又無法用語形容其威嚴的女子輕哼聲!然后,所有的恐怖波動就瞬間平息了!”
“女子聲音?難道是滄溟水府的某位仙子巡狩路過,順手平息了禍端?”旁人立刻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