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宗聲音嘶啞,目光如鷹隼掃過匍匐的文武重臣。
“還有你們!平日個個夸口能征慣戰,說南朝無人,岳南蠻不過疥癬之疾!
“如今呢?十萬大軍葬送,鐵浮屠成了爛泥里的鐵疙瘩!你們告訴朕,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眾臣噤若寒蟬,頭埋得更低。
殿內只剩太宗粗重的喘息。
半晌,左副元帥完顏宗翰艱難抬頭,臉上猶帶驚悸:
“陛下息怒……非是將士不用命,實是那岳南蠻……用兵如鬼,其軍……其軍有妖法啊!”
“妖法?”
太宗氣極反笑。
“粘罕,你也是打老了仗的,竟說出此等荒唐之!”
“陛下!”
右監軍完顏希尹接口,他素以智謀著稱,此刻聲音也帶顫抖。
“非是妖法,恐是……前所未見之利器,
“潰兵回報,宋軍有噴火怪車,烈焰騰空,觸之即燃,人馬俱成焦炭!
“更有巨弩,聲若霹靂,箭矢如椽,能貫穿數重鐵甲,摧垮盾陣!
“我軍陣型未及展開,便遭此毀滅打擊,鐵浮屠沖陣……竟未能近身便被瓦解!”
他每說一句,殿內眾人臉色便白一分,就算見慣尸山血海的悍將也心生寒意。
“噴火怪車?霹靂巨弩?”
太宗喃喃重復,怒火漸被驚疑取代。
“岳飛,他何處得來此等利器?”
無人能答。
只有殿外北風更添肅殺。
黃龍府外的傷兵營寨,窩棚擠滿郾城逃回的殘兵敗將。
呻吟、咒罵、哭泣交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草藥的刺鼻氣味。
幾個傷勢稍輕的兵卒圍坐在篝火旁,眼神空洞。
“老子……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火了……”
臉上帶灼傷疤痕的男子灌口劣酒,聲音沙啞。
“那玩意……根本不是人間的火!是閻王爺的吐息!沾上就甩不掉,燒得骨頭都響!”
旁邊斷了胳膊的士卒猛地哆嗦,似重回地獄戰場。
“還有那弩箭……他娘的比小孩胳膊還粗!嗖地過來,管你穿什么甲,連人帶馬串成一串!
“俺……親眼看見百夫長舉著盾,連人帶盾被釘在地上……”
“岳家軍……就是一群殺胚!”
另一個老兵蜷縮著,滿眼后怕:
“他們沖過來時眼神直勾勾的,不怕刀箭,還喊著直搗黃龍……瘋了,都瘋了!”
撼山易,撼岳家軍難!
這句曾帶幾分不服氣的感慨,此刻在潰兵心中,已成用無數同袍驗證的血淋淋的真理。
殿內短暫沉默后,須發皆白的禮部尚書完顏宗尹顫巍巍出列。
他未親臨戰陣,聽著前方慘狀與同僚描述,捶胸悲愴:
“陛下!老臣早年隨太祖起兵,什么惡仗沒打過?
“遼人的鐵林軍,宋人的西軍,何曾讓我大金勇士如此畏懼!
“可如今……這岳家軍……唉!難以撼動啊!”
這聲呼喊如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連御座上的太宗也頹然向后靠去。
就在這愁云慘淡、君臣無策之際,大殿角落里,一人緩緩抬頭。
他是王汭,曾因離間南宋君臣失敗,被太宗抽了一頓鞭子,此刻官袍下仍隱隱作痛。
他撫摸著結痂的鞭痕,眼神怨毒與不甘交織。
他冷冷看著完顏宗翰、完顏希尹這些昔日權貴惶如喪家之犬,聽著撼山易,撼岳家軍難的絕望哀鳴,內心哼道:
“戰場上打不過?匹夫之勇!天下豈是光靠蠻力決定的?”
>gt;一個陰險毒辣的計策在他心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