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臥室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樂識珞和琪亞娜并排躺在柔軟的床上,都沒有蓋被子,只是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上被燈光暈染出的模糊光斑。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寂靜,以及更深沉的、無處安放的茫然。
通過空之律者的權能從天命總部返回的過程很順利,奧托似乎真的信守了“不阻攔”的承諾,或者說,他已然達到了此次“邀請”的目的,便任由他們離開。
身體回到了熟悉的、充滿兩人氣息的安全港灣,但思緒卻仿佛被遺棄在了那片模擬晴空下的詭異庭院,被那個石破天驚的假說撕扯得七零八落。
過了許久,久到窗外的月色似乎都偏移了幾分,琪亞娜才輕輕地、帶著一種混雜著困惑和一絲奇異的、近乎認命般的恍然開口,打破了幾乎要凝固的沉默。
“所以說……”她的聲音有些干澀,湛藍色的眼眸轉向樂識珞。“咱們不是回到了過去,而是……掉進了另一個……跟咱們那兒很像的世界?”
她甚至沒等樂識珞回答,就自顧自地嘟囔下去。
“好像……也挺合理的?不然好多事都說不通……”
樂識珞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視線依舊沒有離開天花板,仿佛想從那片單調的白色中看出什么答案。
他沒有立刻回應琪亞娜那近乎“豁達”的接受,此時他的內心深處,一股冰冷的疑慮如同細小的毒蛇,悄然盤旋。
奧托的假說聽起來能解釋很多異常,但……太順理成章了,反而讓他不安。
如果這是真的,那么一個更驚悚的問題隨之浮現——
但他最終卻先將問題壓了下來,隨后只是從鼻腔里發出一個短促而沉重的音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保留:
“……嗯,目前來看,的確如此…”
琪亞娜的眉頭擰了擰,但更多是因為想到了別的事。
她側過身,用手肘撐起上半身,語氣急切起來,似乎已經跳過了對“平行世界”本身的糾結,直接進入了后果考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那咱們原來的那個世界呢?芽衣、大姨媽、班長,布洛妮婭,小榕小兮……還有大家,他們怎么辦?”
“我們不見了,他們會不會以為我們死了?會不會正在拼命找我們?”
她的聲音里帶著焦慮,平時大大咧咧的琪亞娜,此刻不由得心思細膩了起來。
樂識珞終于也緩緩轉過頭,對上了琪亞娜寫滿擔憂的眼睛。
黑暗中,他的眸子顯得格外深邃,同那大海一般,那深處藏著一絲琪亞娜未曾察覺的、更深的迷茫。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琪亞娜撐在床單上的手。
“不知道。”他回答得異常坦誠,“奧托的假說……目前終究只是假說,目前還無法完全證實,但也無法證偽。”
“也許我們的世界還在正常運行,只是我們陰差陽錯地‘跳’了出來。也許……有更復雜的聯系,我們還不懂。”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些,仿佛在自自語,又像是在向虛空提問。
“而且……如果這里真的是另一個世界……那原本應該在這里的‘我們’……又去了哪里?”
這個問題輕飄飄的,卻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意味,讓房間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分。
但他很快甩開了這個念頭,現在不是糾纏于此的時候。
他用力握緊了琪亞娜的手,聲音重新變得低沉而堅定,像是在說服她,也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但眼前這個世界,也是真實的。這里的芽衣學姐、布洛妮婭、德麗莎大姨媽,姬子老師…她們活生生地在呼吸,在感受。”
“我們腳下的土地,呼吸的空氣,同樣真實。我們得先守護好眼前能觸碰到的真實。”
琪亞娜怔怔地看著他,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度,焦躁的心稍稍平復。
她慢慢重新躺下,依舊側身對著樂識珞,輕輕回握住他的手。
“嗯……你說得對。”她低聲說,但眼神里還是藏著一絲對“那邊”的牽掛。
“只是……希望那邊的大家……都好好的。也希望……不管在哪里的‘我們’,都能好好的。”
又一陣沉默后,這次是樂識珞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不確定,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兩人心頭、同樣沉重的問題:
“咱們……真的就這么和奧托那個狗家伙……合作了?”
提到奧托,琪亞娜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剛才的擔憂-->>被一股強烈的厭惡和怒氣取代。
“合作?跟那個害死塞西莉亞媽媽、害慘了那么多人的混蛋?”她幾乎要炸毛,但隨即,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又壓了下來。
她想起了奧托拋出的那些他們無法回答的問題,想起了樂識珞暗中準備避難所卻因崩壞提前而功虧一簣的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