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開府盛宴的喧囂散去,賓客盈門的盛況猶在眼前,但那涇渭分明的缺席名單,如同一盆冰水,時刻提醒著蕭景珩朝堂斗爭的殘酷與現實。趙崇明一黨的集體沉默,非是退縮,而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老謀深算的丞相深知,在蕭景珩圣眷正濃、功勛卓著之時,繼續在官職封賞上正面硬撼,已非明智之舉,反而可能引火燒身。他必須改變策略,尋找新的、更致命的突破口。
經過數日閉門深思,趙崇明將目光投向了更深邃的宮廷——那個能左右皇帝心意,也最能牽動蕭景珩神經的地方。他敏銳地察覺到,蕭景珩與四公主梁婉清之間那若有若無的情愫,或許是其最大的軟肋,也是最佳的進攻方向。若能促成梁婉清另嫁他人,不僅可徹底斷絕蕭景珩憑借駙馬身份更進一步的可能,更能借此機會,將皇家姻親關系納入自己的勢力網絡,可謂一石二鳥!
這一日,元景帝于御書房批閱奏章,略顯疲態。趙崇明覷準時機,攜一份關于宗室子弟婚嫁的尋常奏本入內覲見。議事完畢,他并未即刻離去,而是輕嘆一聲,面露憂色。
元景帝抬眼看他:“丞相還有何事?”
趙崇明躬身,語氣懇切:“陛下,老臣斗膽,近日偶聞宮中提及四公主殿下婚事,心中不免有些思慮。殿下已行及笄禮,蕙質蘭心,陛下與皇后娘娘慈愛,想必也在為殿下擇選良配。此乃天家大事,關乎國體,亦關乎殿下終身幸福,不可不慎重啊。”
元景帝放下朱筆,揉了揉眉心:“婉兒確實大了。皇后也與朕提過幾次。只是……一時未有十分合意的人選。丞相有何高見?”
“老臣豈敢妄殿下婚事。”趙崇明謙遜一句,旋即話鋒一轉,“然,老臣以為,公主選駙馬,首重門第家風,需是累世忠良、根基深厚之勛貴子弟,方能與天家匹配,亦可為陛下臂助。其次,品貌才學自當出眾,性情更需沉穩敦厚,方能護殿下周全,保皇室安寧。若所選非人,或根基淺薄,或心性浮躁,非但于殿下無益,恐亦非社稷之福。”
他這番話,看似老生常談,實則暗藏機鋒。“累世忠良、根基深厚”直指蕭景珩寒門出身的短板,“心性浮躁”更是隱晦地影射其近年來“驟登高位”可能帶來的“不穩”。
元景帝默然不語,似在思索。他自然聽出了趙崇明的弦外之音,也明白其針對的是誰。作為父親,他欣賞蕭景珩的才華能力;但作為皇帝,他不得不考慮聯姻背后的政治平衡和公主的長遠安穩。
趙崇明見皇帝意動,趁熱打鐵道:“陛下,老臣觀朝中青年才俊,倒有幾家子弟,或可入圣鑒。譬如,安國公世子,將門虎子,英武剛直,其祖上于國有大功;鎮遠伯嫡孫,書香傳家,溫文爾雅,現任翰林院侍讀,學問優長;還有……老臣族弟之孫,趙元啟,現任羽林衛騎都尉,雖才具平庸,然性子還算敦厚老實,家世倒也清白……”
他看似隨意地列舉了幾個人選,其中安國公、鎮遠伯皆是軍中、清流中頗有影響力的世家,將其子弟提出,既顯公允,又可拉攏這些勢力。而最后看似不經意提到的自家侄孫趙元啟,才是他真正的意圖所在。此子雖無大才,但身份足夠,若能尚主,趙家與皇家的聯系將更為緊密。
“此外,”趙崇明補充道,“陛下亦可下旨,令宗人府會同禮部,廣泛甄選京中適齡俊杰,務求為四公主覓得真正門當戶對、德才兼備的佳婿。早日定下名分,亦可安后宮之心,免生不必要的……紛擾。”這“紛擾”二字,說得極輕,卻含義深遠,直指可能因蕭景珩而產生的流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