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懷念,有隱忍,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熾熱,只一瞬,便深深烙印在她心上。
“陸擇!”這個名字不受控制地從喉間溢出,喬歡渾身一僵,幾乎以為是連日來被旁人偶爾提及的名字勾起了幻覺。
她下意識抬步想追,腳尖剛離地,又硬生生頓住,指尖攥得發白。
自嘲的笑意爬上嘴角,她搖搖頭,定是最近老聽到關于他的消息,才讓沉寂多年的心事蠢蠢欲動,生出這般不切實際的期待和幻覺。
展廳外,陸擇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離去,西裝外套的衣角被風吹起。
直到站在街角的樹蔭下,他才扶住墻壁,劇烈地喘息著,口罩下的臉頰早已滾燙。
剛剛喬歡朝他走來的模樣,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還是記憶里那般眉眼彎彎的可愛模樣,只是褪去了年少的青澀,添了幾分小女人的柔媚與從容,一舉一動都牽著他的心跳。
六年了。從劍橋的初雪到異國的盛夏,身邊從不缺示好的鶯鶯燕燕,可他萬花叢中過,始終孑然一身,從未對誰真正敞開心扉。
直到此刻,心跳如擂鼓的悸動席卷全身,他才幡然醒悟,原來這么多年的克制與疏離,不過是因為心里早已住著一個人。
在那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點點裹緊私立高中的校園。
上學第一天,被堂弟陸明卓鎖廁所里的他,潮濕的瓷磚沁著寒氣,鼻間滿是霉味與消毒水的混合氣味,童年被生母關在衣柜的陰影,讓他如同墜入萬丈深淵,
黑暗中突然闖進一束手機微光,姑娘的聲音帶著點莽撞的清亮:“喂,你沒事吧?”如同一雙手把他拉回了人間。
在學校里和堂弟陸明卓打架后,被爺爺叫去問話,雖然三嬸為陸明卓告狀被罰,但其實他很羨慕陸明卓有個護著他的母親。
而他,傷得再重也沒有人在乎,養母(那時和養母秦語音還沒交心。)也不會為他這個私生子出頭。
而他沒想到她為了他的傷口,翻了老宅的墻,帶著傷藥在樹上等他,
看到他就蹲下來扒拉他的衣服,他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設男女大防的女孩,
當她的指尖觸到背后傷口時他瑟縮了一下,她立刻放輕動作:“別怕,我帶了碘伏和紗布。”
狹小的空間里,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耳廓,帶著淡淡的橘子汽水味,手里的動作麻利又仔細,仿佛處理這樣的傷口早已熟稔。
等她幫他包扎好,才想起問:“他們為什么欺負你?”他抿緊唇沒說話,她也不追問,只是把口袋里的奶糖塞給他:“吃點甜的,就不疼了。”她原路返回家時。
他轉頭時,正看見她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落在院墻上的爬藤葉上,折射出細碎的光。
陸家的家族第一次祭祖大典,他以私生子的身份第一次亮相,那些隱晦的目光、低聲的議論像針一樣扎在身上。
晚飯后他躲到后院,院墻很高,枝葉繁茂,抬頭卻看見她坐在墻頭,兩條腿晃悠著,手里舉著一瓶冰可樂。
“我在這兒等你好久啦。”她的聲音帶著點委屈,眼底卻亮得驚人,“他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別往心里去。
你看,可樂還是冰的,喝了就不難過了。”晚風掀起她的裙擺,她伸手把可樂遞下來,指尖因為攥得太緊泛著白。
他仰頭望著她,月光落在她臉上,驅散了周遭所有的惡意與寒涼。
原來那些細碎的瞬間早已有了重量。黑暗廁所里的微光,fanqiang時蹭臟的校服,墻頭遞來的冰可樂,還有她眼里始終未變的純粹與堅定,這些點點滴滴,
早已像藤蔓一樣纏繞住他的骨血,在歲月里生根發芽,無論后來走了多遠,都從未真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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