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陸擇。看著他理所當然地伸出手,目標明確地從她僵在半空的手里,把那份文件夾抽了過去。
陸擇隨意地將文件夾放在演算紙上,精準地翻到陸明舟手寫批注的那幾頁。
目光快速掃過,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接著,他不再看她一眼,拿起筆,攤開新紙,筆尖落下,沙沙聲再次響起。
那專注的姿態,那將外界徹底隔絕的氣場,無聲地宣告著:對話結束,勿擾。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那規律的沙沙聲,和她自己終于認清現實后的疲憊。
她默默地拿起自己的書包,動作輕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把椅子輕輕推回原位。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發現嗓子有點干澀,最終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吐出一句:
“那你……好好復習。”
語氣平淡得沒有任何波瀾,甚至聽不出是關心還是告別。
“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她沒有再看陸擇一眼,轉過身,腳步放得很輕很輕,像怕踩碎這一室的沉寂,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教室。
門被輕輕地帶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咔噠”。
教室里,絕對的寂靜重新回歸。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喬歡離開后,似乎變得格外清晰和……空闊。
陸擇的筆尖,在喬歡那句輕如羽毛的“好好復習”落下時,幾不可察地頓住了零點幾秒。
墨水在紙面上洇開一個極小的圓點。
隨即,書寫繼續。
然而,幾行流暢的推導過后,那沙沙聲再次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
陸擇沒有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復雜的公式上。
但他的筆尖,卻懸在了半空。
他深邃的眼眸深處,喬歡離開的背影……沒有憤怒的摔門。沒有氣鼓鼓的指責。
這和他預想中“被煩走了”的反應,似乎……有點不一樣。
他習慣了喬歡的活力四射,習慣了她的“噪音”,習慣了她在自己世界里像個小太陽(或者說小蜜蜂)一樣的存在。
她應該是炸毛的,是跳腳的,是氣呼呼地沖出去,然后再元氣滿滿地卷土重來的。
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平靜。一種……仿佛被什么東西抽走了所有能量的平靜?
是因為他說了“疼吵煩”?
陸擇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這三個字是事實陳述,是對當前狀態的高效總結。他只是在闡述最優解決方案(安靜)的必要性。
她……難道不明白?
那張平靜無波、仿佛永遠不會有情緒起伏的臉上,第一次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
門外,一片寂靜。
那個總是吵嚷著、試圖照亮他灰燼世界的、咋咋呼呼的背影,這一次……
似乎真的……走遠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公式上。不過是少了一個干擾源。效率應該更高了。
他試圖將注意力完全拉回,筆尖落下,試圖繼續推導。然而,筆尖下的公式,似乎比剛才……復雜了那么一點點?
陸擇盯著那幾行符號,深邃的眼眸里,那片沉靜的寒潭深處,第一次,漾起了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漣漪。
片刻后,他放下筆,伸出手,第一次,不是出于知識需求,而是帶著一種難以喻的、近乎探究的意味,翻開了喬歡輕輕放下的那份文件夾。
他的目光沒有落在陸明舟工整的批注上,而是落在那光滑冰冷的塑料封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