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煙味。劉建國正靠在椅子上,雙腳搭在辦公桌的邊緣,手里夾著一根快要燃盡的香煙,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他頭頂的[頹敗]和[不甘]標簽,在煙霧繚繞中,像兩團驅之不散的鬼火。
聽到腳步聲,他有些不耐煩地放下腳,坐直了身體,當看清來人是林望時,他愣了一下,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那枚[厭煩]的標簽閃了閃。
“這么晚了,有事?”他的語氣很沖。
林望沒有在意他的態度,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劉書記,跟您匯報一下。剛剛接到市委組織部的電話,通知我明天去報到。”
劉建國的動作,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了。他夾著煙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微微張開,臉上的表情,是從[厭煩]到[錯愕],再到[震驚]的快速切換。他頭頂的標簽,更是上演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那枚[頹敗]的標簽,像被狂風吹過的燭火,劇烈地搖晃起來。一枚巨大的、幾乎是黑色的[嫉妒]標簽,轟然炸開,幾乎覆蓋了他整個頭頂!緊接著,[難以置信]、[怨毒]、[絕望]……無數負面情緒的標簽,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都被抽干了。
劉建國死死地盯著林望,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剜出兩個洞來。他想說些什么,想質問,想咆哮,可喉嚨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塊滾燙的烙鐵,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輸了。
輸得一敗涂地,體無完膚。
他所有的陰謀,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掙扎,在這個年輕人平靜的陳述面前,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人家甚至不需要反擊,只是按部就班地走著自己的路,就把他遠遠地甩在了身后,連背影都變得模糊。
這比任何形式的當面打臉,都更具毀滅性的打擊。
林望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頭頂那場慘烈的“情緒風暴”,心中沒有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劉建國這個名字,將從他的對手名單里,徹底劃去。
“工作交接的事情,我會讓王凱整理好材料,明天一早交給您。”林望的語氣依舊平淡,“在清水鄉這段時間,感謝劉書記的……關心。”
說完,他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砰!”
身后的門被關上,劉建國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猛地癱倒在椅子上。手里的煙頭掉落在地,燙壞了一小塊地板革,他卻渾然不覺。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做著最后徒勞的掙扎。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絕望和不甘的嘆息,消散在了一室的煙霧里。
從劉建國的辦公室出來,林望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撥通了蘇婉晴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蘇婉晴清冷而略帶一絲疲憊的聲音:“喂?”
“蘇縣長,是我,林望。”
“我知道。”蘇婉晴的聲音里,似乎帶上了一點笑意,“恭喜你。”
林望心中一動,她已經知道了。他看到,在自己的想象中,蘇婉晴頭頂那枚[滿意]的標簽,一定明亮得如同星辰。
“謝謝縣長提攜。”
“這不是我的提攜,是你自己掙來的。”蘇婉晴的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沉靜,“清水鄉只是個開始,也是個試煉場。你通過了考驗,但云州的水,比清水鄉的泥潭,要深得多,也渾得多。你做好準備了嗎?”
“時刻準備著。”林望的回答,簡短而有力。
“好。”蘇婉晴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回來之后,先站穩腳跟,多看,多聽,少說。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
掛了電話,林望站在宿舍樓下,抬頭仰望夜空。清水鄉的夜空格外清朗,星辰密布,一輪明月高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帶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他知道,這是他最后一次,以清水鄉代理鄉長的身份,呼吸這里的空氣了。
回到那間簡陋的宿舍,他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幾件換洗的衣服,幾本被翻得卷了邊的專業書籍,還有一本厚厚的、寫滿了工作筆記的本子。
這就是他在清水鄉的全部家當。
當他把最后一件東西裝進行李箱,拉上拉鏈的那一刻,心中百感交集。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遠處村莊里星星點點的燈火,聽著晚風送來的犬吠和蛙鳴。
他知道,自己終于要離開這個夢碎的地方,重返那個夢開始的地方。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被發配的“棄子”。
他是被市委組織部點名調回的,林望。
一場新的戰役,即將在黎明之后,正式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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