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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家的氣氛,如同冰窖。
他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開著,里面正播放著熱鬧的綜藝節目,但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茶幾上,一瓶白酒已經空了一半,旁邊散亂地放著一碟花生米。
他的腦子里,反復回放著白天在辦公室里的一幕。林望那張平靜的臉,那個從公文包里露出的藍色本子角,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恥辱,恐懼,還有無法遏制的怨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內心。他恨林望,更恨自己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小舅子。
就在這時,門鈴被按得震天響,與其說是按,不如說是在砸。
趙明煩躁地吼了一聲:“誰啊!奔喪呢?”
“姐夫!是我!開門!”門外是周浩興奮得變了調的聲音。
趙明不情愿地打開門,一股酒氣混著夜風撲面而來。周浩滿臉紅光,手里還拎著半瓶啤酒,像個剛中了彩票的賭徒。
“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趙明沒好氣地罵道。
“姐夫!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周浩擠進屋,神秘兮兮地關上門,然后將手里的文件夾往趙明面前一拍,“你看看這個!”
趙明皺著眉,不耐煩地拿起文件夾,當他看到那熟悉的、清秀的字跡時,他的心猛地一沉,頭頂的怨毒標簽旁,瞬間又冒出了濃烈的警惕。
“這又是那小子什么花招?”他警覺地問。
“花招?姐夫,這不是花招,這是他遞過來的刀!一把能捅死他自己的刀!”周-浩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了趙明臉上。他指著預算表上的數字,壓低了聲音,將自己的“偉大計劃”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林望被當眾批斗,狼狽不堪地滾出清水鄉的場景。
趙明靜靜地聽著,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上敲擊著。他沒有周浩那么蠢,他首先想到的是,這會不會是林望故意設下的另一個陷阱?那個藍色的本子,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記憶里。
他頭頂的警惕和恐懼標簽在閃爍。
周浩看出了他的猶豫,急了:“姐夫!你還怕什么?這預算是他親手寫的,采購也是他委托我辦的,錢是從你手里批出去的!到時候出了事,他就是第一責任人!證據鏈完整得很!他還能翻了天不成?”
周浩的話,像魔鬼的誘惑,每一個字都在敲打著趙明那根緊繃的神經。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又浮現出林望走出他辦公室時,那挺得筆直的背影,以及外面那些同事們探究、震驚的目光。那是一種當眾被人剝光了衣服的羞辱感。
他不能就這么算了!絕不能!
仇恨的火焰,終于燒斷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他頭頂的恐懼和警惕標簽,在怨毒的熊熊烈火中,迅速黯淡下去,最終被徹底吞噬。
趙明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狠厲。
“這事……能做得干凈嗎?”他的聲音沙啞,像兩塊砂紙在摩擦。
周浩見他松口,大喜過望,拍著胸脯保證:“姐夫你放心!這事我熟!保證辦得滴水不漏,讓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趙明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遠處鄉zhengfu大樓的輪廓隱沒在黑暗中,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良久,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好,就按你說的辦。”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里充滿了快意的殘忍。
“這次,我要讓他爬著滾出清水鄉!”
而在清水鄉另一頭,垃圾站那間簡陋的宿舍里,林望剛剛洗漱完畢。他關掉燈,躺在床上,窗外幾縷清冷的月光,灑在床頭。
他枕著手臂,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能感覺到,那張他親手織就的網,已經有魚兒撞了上來,并且正在用盡全力,將自己纏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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