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晴的奧迪車尾燈消失在路的盡頭,卷起的塵土緩緩落下,將現場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前一秒還劍拔弩張的人群,此刻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村民們面面相覷,眼神復雜,最終,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林望身上。那目光里,有感激,有敬佩,還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村霸李老三早已被幾個義憤填膺的村民扭住,像一條死狗般癱在地上,頭頂的標簽是死灰色的萬念俱灰。
“小林同志,不,林干部!”退伍老兵張國忠大步走到林望面前,黝黑的臉上滿是激動,他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緊緊握住了林望的手,“今天,多虧了你!你是個好干部,是真心為我們老百姓辦事的!”
張國忠的手掌粗糙而有力,掌心的溫度,讓林望感到一種久違的踏實。他看到張國忠頭頂上,金色的信任標簽,亮得像一顆小太陽。
然而,這份溫暖很快就被兩道冰冷的視線刺破。
鄉長馬文遠和書記劉建國走了過來,他們的臉上已經收起了方才的諂媚和驚慌,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威嚴面孔。只是那僵硬的嘴角和陰沉的眼神,怎么也掩蓋不住內心的波瀾。
林望的情緒圖譜看得分明。
馬文遠頭頂,怨毒和嫉恨的標簽黑得發亮,像兩條盤踞的毒蛇。
劉建國頭頂,忌憚的標簽旁,則多了一個更具深意的審視。
而他們兩人之間那條代表面和心不和的虛線,此刻似乎也因為共同的“敵人”出現,而變得凝實了少許。
“林望同志。”馬文遠先開了口,聲音干巴巴的,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今天表現不錯,沒有給我們清水鄉丟臉。不過,處理問題還是有些……沖動,以后要注意方式方法。”
這番話明褒暗貶,既是在敲打林望,也是在向周圍的村民宣示,他馬文遠依舊是這里的最高領導。
劉建國則笑呵呵地接話,像個和事佬:“是啊,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縣長面前給你露了臉,這也是鄉里培養的結果嘛。好了,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你先回去寫一份詳細的情況說明,交到辦公室來。”
兩人一唱一和,輕飄飄幾句話,就想把林望的功勞抹去,并重新將他置于被動聽命的位置。
林望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是那副謙恭的樣子:“是,謝謝馬鄉長、劉書記的教誨,我回去立刻就寫。”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爭辯。因為他知道,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任何口舌之爭都毫無意義。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
回到鄉zhengfu那棟灰白小樓,林望感覺氣氛明顯不一樣了。
走廊里,以往對他視而不見的同事,此刻都投來了復雜的目光。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人頭頂上飄著的各色標簽——好奇、震驚,甚至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敬畏。
他推開黨政辦的門。
辦公室主任趙明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林望進來,他那習慣性翹起的二郎腿,不自覺地放了下來。臉上那副居高臨下的表情也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不自然的僵硬。
林望的視線掃過,趙明頭頂上,幸災樂禍的標簽已經消失,換上了一個深灰色的忌憚和一個泛著酸氣的嫉妒。
“小……小林回來了。”趙明干咳了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情況……怎么樣了?”
“還好,村民們的情緒穩定下來了。蘇縣長指示,三天內要解決補償款的問題。”林望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蘇縣長?”趙明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蘇縣長親-->>自來了?”
這個消息顯然比林望化解危機本身,更讓他震驚。他頭頂的忌憚標簽,顏色瞬間又加深了幾分。
林望點點頭,沒再多說,徑直走向自己那個堆滿雜物的角落。他現在身心俱疲,尤其是精神上的疲勞感,讓他只想躺下睡一覺。
辦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著林望。這個被他們當成“垃圾”一樣踢來踢去的年輕人,今天不僅沒被燙手山芋砸死,反而一飛沖天,直接和縣長搭上了線。這種巨大的反差,讓所有人都感到一種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