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龍淵的那名受傷士兵——他后來知道對方叫趙大虎,是29軍某連隊的一名班長——拖著,鉆進了一條更為狹窄、堆滿雜物的巷子。身后的叫罵聲、羞憤的尖叫聲和同伴們壓抑不住的哄笑聲漸漸遠去,但龍淵的心跳依舊如同擂鼓。
他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紫金葫蘆。那玩意兒現在溫順地貼著他的皮膚,剛才那驚人的發熱和脈動都已平息,仿佛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喂…鬧鬧?”他在心里試探著叫了一聲。
“干嘛?小子,是不是被小爺我的手段折服了?準備頂禮膜拜了?”葫鬧鬧那懶洋洋又帶著點小得意的聲音立刻響起,證明剛才那荒誕的一切絕非夢境。
“折服你個鬼!”龍淵在心里吐槽,“你那是什么破能力?扒褲衩?!能不能來點正經的?比如刀槍不入、飛天遁地什么的?”
“切!庸俗!”葫鬧鬧不屑地哼了一聲,“刀槍不入多沒技術含量?打架斗毆,下乘!小爺我玩的可是藝術,是直指人心的震撼教育!你想想,還有什么比讓一群窮兇極惡的侵略者當場表演‘集體天體營’更能打擊其士氣、瓦解其斗志的?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上策也!再說了,”它話鋒一轉,帶著點理直氣壯的虛弱,“小爺我剛醒,能量有限,那種硬碰硬的活兒干不了,這種精細操作,性價比最高!”
龍淵:“……”他竟無以對。仔細想想,好像……是有點道理?至少在剛才那種絕境下,這“扒褲衩神技”確實起到了扭轉局面的奇效。
“別廢話了小子,趕緊跑路!小爺我感覺剛才那一下消耗不小,得歇會兒。”葫鬧鬧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倦意,隨即沉寂下去。
龍淵收斂心神,緊跟趙大虎的腳步。他們這一行只剩下不到十人,除了趙大虎和另一名輕傷的士兵,其余都是像龍淵一樣驚慌失措的平民和學生,個個面帶菜色,衣衫襤褸。
穿過幾條七拐八繞的小巷,暫時聽不到近處的槍聲了,趙大虎才示意大家在一處半塌的院墻后停下來喘口氣。
“班長,你的傷……”龍淵看著趙大虎肩膀上又被鮮血浸透的繃帶,擔憂地問。
“沒事,死不了。”趙大虎撕下一條相對干凈的布條,胡亂地重新包扎了一下,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他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向龍淵,特別是他胸口那個若隱若現的小葫蘆。
“小兄弟,剛才……那是怎么回事?”趙大虎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難以置信的疑惑,“我好像看到……那些鬼子……”
其他幸存者也紛紛看了過來,眼神里充滿了好奇、敬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剛才那幕實在太詭異了,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
龍淵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瞞不過去,但也絕不能暴露葫鬧鬧的底細。他急中生智,臉上擠出一個混雜著后怕和茫然的表情:“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我就嚇壞了,胡亂喊了一句…然后他們就…就那樣了…”他撓了撓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被幸運(或者不幸)砸中的糊涂蛋,“可能…可能是巧合?或者…是哪路神仙看不過眼,顯靈了?”
這個解釋漏洞百出,但在這種朝不保夕、光怪陸離的環境下,反而成了最“合理”的解釋。人們更愿意相信是冥冥之中的報應,或者某種未知的力量插手。
趙大虎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最終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拍了拍龍淵的肩膀:“不管怎樣,是你…或者你身上的‘運氣’,救了咱們大伙一命。這份情,我趙大虎記下了。”
他不再追問,轉而開始清點人數和所剩無幾的物資。一把buqiang,十幾發子彈,兩枚手榴彈,還有眾人身上的一點干糧和水。形勢依舊嚴峻。
短暫的休息后,隊伍再次出發。他們的目標是設法穿過日軍的封鎖線,向南突圍,與可能還在抵抗的大部隊匯合,或者至少逃離這座即將完全陷落的城市。
接下來的路途,才是真正給龍淵這個來自和平年代的歷史系學生,上的第一堂血淋淋的歷史課。
他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廢墟之間,盡量避免走主干道。沿途的景象,不斷沖擊著龍淵的神經。
燃燒的房屋噼啪作響,焦糊味混合著其他難以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曾經繁華的街市如今一片死寂,只有野狗在廢墟中翻找著什么。不時可以看到倒斃在路邊的尸體,有士兵,但更多的平民,男女老幼皆有,姿態各異,無聲地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在一處十字路口,他們目睹了日軍小隊正在驅趕、毆打一群被俘的中國士兵和平民。趙大虎死死拉住想要沖出去的龍淵和其他幾個年輕人,眼睛赤紅,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最終也只能無力地低下頭,帶著眾人從另一條路繞行。那種無力感和屈辱感,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每個人的心。
龍淵緊緊握著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書本上冰冷的數字和描述,此刻化作了眼前鮮活的地獄。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亡國奴”三個字背后是何等的沉痛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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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嗎?小子。”葫鬧鬧不知何時又醒了過來,聲音少了之前的戲謔,多了一絲沉重,“這就是你想‘見識’的真正歷史現場。感覺如何?”
龍淵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他看到了一個母親緊緊抱著已然死去的嬰兒,眼神空洞;看到了一個老人對著被焚毀的家園嚎啕大哭;看到了幾個日本兵嘻嘻哈哈地從一家店鋪里搶出東西,隨手將店主開槍打死……
憤怒、悲傷、恐懼……種種情緒在他胸中翻騰。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無助。即便有了葫鬧鬧這個看似神奇的金手指,在如此龐大的戰爭機器和歷史洪流面前,他又能做什么?扒幾個鬼子的褲衩,除了制造一時的混亂和笑料,于大局何補?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緒和內心的質疑,葫鬧鬧哼了一聲:“怎么?覺得小爺我的手段上不了臺面,改變不了什么?”
“難道不是嗎?”龍淵在心里反問。
“幼稚!”葫鬧鬧教訓道,“改變歷史,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由無數看似微小的瞬間、無數個體的抗爭累積而成的。羞辱敵人,提振己方士氣,讓侵略者恐懼,讓同胞們看到希望……哪怕只是一絲微弱的火光,在至暗時刻也彌足珍貴。”
它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古老的智慧:“而且,誰告訴你,小爺我的能力僅限于扒褲衩了?剛才那只是開胃小菜,是讓你熟悉一下操作流程。真正的‘凈化之術’,可不僅僅是剝-->>掉衣服那么簡單……”
龍淵心中一動,正想細問,前方探路的士兵突然打了個手勢,所有人立刻匍匐下來。
“有情況!”趙大虎壓低聲音,臉色凝重。
龍淵悄悄探頭望去,只見前方是一個相對完好的街區路口,似乎被日軍臨時設為了一個物資中轉點。幾輛軍用卡車停在那里,二十幾個日本兵正在忙碌地搬運箱子,旁邊還有一個簡易的機槍陣地。更重要的是,路口被沙包和鐵絲網堵住了,這是他們南下的必經之路之一。
硬闖無疑是送死。繞路?時間不等人,而且誰也不知道其他路線的情況是否更糟。
“怎么辦?班長?”另一名士兵焦急地問。
趙大虎眉頭緊鎖,觀察著敵人的布防,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敵人太多,火力太強,過不去。只能等晚上再看看機會,或者找別的路。”
等待?龍淵看著那些耀武揚威的日本兵,又看看身邊疲憊不堪、眼中帶著絕望的同伴,一股不甘的情緒涌上心頭。難道又要像剛才那樣,眼睜睜地看著,然后無奈地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