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斜斜地削過狼窩坡的黃土坡,卷起地上的碎雪和枯茅,打在道醫隊的灰布軍裝上,發出“簌簌”的聲響。王衛國縮了縮脖子,把棉帽的耳罩往下扯了扯,卻依舊擋不住那股刺骨的寒意。他緊跟在王破軍身后,棉鞋踩過結了薄冰的官道,每一步都帶著“咯吱”的悶響,像是在敲打著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
空冥天賦在他下意識的催動下悄然展開,眉心那熟悉的發燙感瞬間蔓延至全身。這一次,他沒有刻意聚焦,只是讓感知自然地鋪展開來——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除了雪塵味,還有一絲淡淡的鐵銹味,那是日軍武器殘留的氣息;能“聽”到遠處枯樹林里的動靜,不是鳥雀,是風吹過彈孔的嗚咽聲;更能“捕捉”到前方三十米處的異常——路面下藏著日軍撤退時挖的陷阱,只蓋了層薄雪和幾根枯樹枝,偽裝得極為隱蔽。
“小吳,停!”王衛國猛地伸手攔住身邊扛著藥箱的戰士,聲音因急切而有些發緊。他能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快速跳動,不是害怕,是后怕——如果小吳再往前邁一步,那插著削尖木刺的陷阱,足以廢了他的一條腿。
小吳趕緊收腳,疑惑地看向王衛國,卻還是聽話地用刺刀撥開了腳邊的積雪。當半米深的土坑和里面閃著寒光的木刺暴露出來時,他倒吸一口涼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我的娘哎,衛國哥,你這眼睛是開了天眼吧?這要是踩進去,我這兵就白當了!”他轉頭對著隊伍大喊,“都小心點!前面有鬼子的陷阱!”
王破軍走了過來,手里的羅盤在風雪中依舊穩定。他彎腰看了看陷阱,又抬眼望向狼窩坡的制高點,眉頭微蹙:“這是個陷阱群,順著坡根挖了至少十幾米。咱們往坡上繞,那里視野開闊,能提前發現異常。”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王衛國的后背,聲音壓得很低,“空冥狀態掌控得越來越純熟,但行軍不是戰場搏殺,別把神經繃得太緊,留三分力應對變數。”
王衛國點點頭,緩緩收回鋪展開的感知,眉心的發燙感漸漸消退。他望著那片布滿陷阱的路面,心里泛起一陣酸澀——以前在根據地躲鬼子掃蕩時,多少鄉親就是因為沒發現這樣的陷阱,丟了性命。“俺就是忍不住想,要是早幾年覺醒這本事,是不是就能少犧牲幾個像趙叔那樣的好人?”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破軍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壓下了王衛國心里的波瀾,“你現在能用這本事護著身邊的人,就是對那些犧牲者最好的告慰。”
隊伍順著狼窩坡的緩坡往上走,風更烈了,刮得人臉頰生疼。快到坡頂時,一座廢棄的日軍炮樓突然出現在視野里——墻體被炮彈炸得坑坑洼洼,像一張布滿傷疤的臉,樓頂的機槍架歪歪斜斜地掛著,在風中發出“吱呀”的呻吟,像在訴說著曾經的罪惡。炮樓的墻根下,幾個衣衫單薄的孩子正蹲在那里,凍得通紅的小手攥著樹枝,在積雪里扒拉著什么。
王衛國放緩腳步,心里的酸澀又涌了上來。那些孩子的衣服都打著補丁,有的甚至光著腳,裹著破舊的麻布,可他們的眼神卻格外執著。他走過去,蹲下身,才發現孩子們手里都攥著生銹的彈殼,有三八大蓋的,有手榴彈的,還有幾塊破碎的日軍軍服布料。
“你們在找這些東西做什么?”王衛國的聲音放得很柔,怕嚇著孩子們。
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仰起臉,凍得發紫的嘴唇咧開一個笑容,手里舉著個沉甸甸的彈殼:“俺爹是武工隊的,他說這些是鬼子的罪證,要攢起來,等以后建個大房子,把這些東西都擺進去,讓后人都知道鬼子是怎么欺負咱們的!”
旁邊的小男孩梗著脖子,把手里的彈殼攥得更緊了:“俺哥去年就是被這炮樓里的鬼子打死的!俺要把彈殼磨尖,等長大了,就用它打鬼子!”
“不許胡說!”一個中年婦女突然從坡下跑上來,拉過小男孩,對著王衛國歉意地鞠躬,“孩子們不懂事,您別見怪。俺是附近郭家村的,這炮樓去年被八路軍炸了,可墻根下總有些鬼子留下的破爛,孩子們天天來撿,攔都攔不住。”她的圍裙上沾著黃泥,臉上滿是疲憊,卻難掩眼神里的堅韌。
“大姐,村里是不是有人生病?”王破軍走了過來,從布包里拿出一本泛黃的《百草經》,語氣溫和,“俺們是晉察冀道醫隊的,能給鄉親們看看病,風寒、腿疼這些毛病,都能治。”
婦女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聲音都帶著顫抖:“真的嗎?那可太好了!張大爺的腿被鬼子的子彈擦過,現在一到天冷就疼得直打滾;李家嬸子生完孩子受了寒,咳嗽了半個月,家里窮,沒錢抓藥,一直硬扛著。”
王衛國跟著王破軍往郭家村走,腳下的雪越來越厚,風也越來越冷,可他的心里卻漸漸暖了起來。沿途遇到不少鄉親,有的扛著柴火,有的提著水桶,有的背著剛拾的麥茬,看到他們都熱情地打招呼,雖然聲音里帶著疲憊,卻充滿了善意。“八路軍同志來治病啦!”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小半個村子,十幾個鄉親抱著孩子、拄著拐杖,慢慢聚到了村頭的打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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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您把腿伸出來,俺教您個法子,不用吃藥就能緩解疼痛。”王衛國蹲在張大爺面前,看著老人膝蓋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心里一陣抽痛。他輕輕卷起老人的褲腿,教老人做“站樁靜功”,“您跟著俺做,雙腳與肩同寬,膝蓋微彎,吸氣時想著熱氣往腿上聚,呼氣時想著疼痛跟著氣散出去……”
張大爺跟著做了兩遍,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哎?還真管用!腿不那么疼了!同志,你這法子比扎針強多了,還不花錢!”
“這是道家的靜功,不光能治腿疼,還能強身健體。”王破軍正在給李家嬸子診脈,頭也不抬地補充道,“等會兒我教你們口訣,早晚練一遍,比吃多少藥都管用。”
離開郭家村時,孩子們追著隊伍跑了很遠,把攢的彈殼往他們手里塞。小女孩拉著王衛國的衣角,仰著小臉問:“叔叔,你們要去哪里呀?能帶上俺嗎?俺能幫你們撿彈殼,還能幫你們遞草藥!”
王衛國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心里滿是感動:“叔叔要去北平,那里有很多鬼子留下的東西要收拾,還有很多人生病要治。你乖乖留在村里,好好攢彈殼,等叔叔把北平收拾好了,就來接你們去讀書,-->>好不好?”
“好!”小女孩用力點頭,眼里閃著期待的光。
隊伍繼續前行,風漸漸小了些,太陽也從云層里探出頭來,灑下一片微弱的暖意。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前方終于出現了炊煙,像一條淡淡的絲帶,纏繞在村落的上空——那是何家屯。遠遠望去,村子里很是熱鬧,鄉親們有的在修補屋頂,有的在打谷場上脫粒,還有幾個漢子正合力抬著一根粗壯的木梁,往村口的戲臺架子上放,一派忙碌而充滿生機的景象。
王衛國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郭家村的殘破不同,何家屯已經有了重建的模樣,土坯房的屋頂大多換了新的茅草,有的還刷了黃泥,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婦女正坐在那里縫補衣服,孩子們在雪地里追逐打鬧,笑聲傳得很遠。
“快看,他們在修戲臺呢!”小吳興奮地指著村口,眼里滿是羨慕,“俺老家以前也有戲臺,逢年過節就唱《穆桂英掛帥》,可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