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仙的意志,如一片無垠冰海,亙古不移,每一道波紋都透著不容置疑的秩序。
他俯瞰著下方名為“太虛”的香火世界,仿若一位最高明的棋手,審視著自己那掌控億萬生靈命運的棋盤。
在這棋盤上,每一顆棋子的生老病死,每一次微風拂動,本該都在他精密的計算與推演之中,毫無偏差。
但現在,這盤棋亂了。
秩序被打破。
在他“視界”里,那片本該純凈無瑕,由億萬生靈敬畏與信仰所構筑的“香火云海”。
此刻卻似被人潑了一盆污濁的墨汁,出現了一片片不斷擴散硫磺與鐵銹的刺鼻濁氣。
那氣息污穢,直沖天際,仿佛在挑釁他的威嚴。
那濁氣源頭,正是青云山。
它如同一個不斷潰爛的巨大傷口,向他的世界噴涌著腐敗。
他清晰地“看”到,那個名叫玄火真人的蠢貨,竟將他那尊匯聚了一山氣運的煉丹爐,變為吞噬凡人魂魄的邪器。
無數凡人魂魄,如被磁石吸附的鐵屑,發出凄厲尖叫,帶著最后的絕望,被卷入丹爐,化作一顆飽含怨念與瘋狂的人元大丹。
那丹藥凝聚著血腥與罪惡,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
他“看”到玄火真人修為在丹藥催化下,以一種拔苗助長之勢瘋狂飆升,很快沖破了金丹桎梏,甚至隱約觸及元嬰門檻。
可他也同時“看”到,玄火真人道心已徹底蒙塵。
他仙體之上,開始生出一些詭異、變幻不定的藍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膚下蠕動。
他眼底的修道者清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算計與瘋狂交織的扭曲智慧。
“此乃走火入魔。”
真仙意志中閃過這幾個冰冷字眼,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但他毫不在意。
他眼里,玄火真人不過是他這盤棋上,一顆為應對變數而不得不犧牲的棄子。
一個被污染的廢物,雖有幾分可惜,但只要能鏟除另一枚更礙眼的毒瘤,那便是值得的犧牲。
他真正目光,鎖在青云山下,那個掀起一切混亂的源頭。
那個名叫林默的凡人,以及藏在他身后,連真仙都感一絲忌憚的異數。
那金色光芒,帶著一種陌生的危險氣息。
“凡人也妄圖弒神?”
真仙意志中,第一次生出一種名為好奇的情緒。
這情緒如同冰面上的裂痕,細微卻真實。
他決定再等一等。他欲瞧瞧這群卑賤螻蟻,在他們那可笑的“科學”加持下,究竟能掀起多大浪花。
也想瞧瞧那金色異數,到底想玩弄何種把戲。
他像一個最耐心的漁夫,靜靜等待著,等待所有魚兒都自投羅網,落入他織就的無形巨網。
十年后
太虛仙朝-九天之上-天道宮
真仙意志,第一次感到……焦躁。那感覺如同千萬只蟲蟻在他道心上啃噬,讓他無法平靜。
十年了,整整十年。
他像最高明的園丁,試圖清理自家花園里瘋長的雜草(凡人叛亂),以及滋生的玄火魔道。
但他卻絕望發現,這些雜草與害蟲,仿佛擁有了自我意識,不再受他掌控。
它們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在他的花園里瘋狂進化,變得更具威脅,更難根除。
他“看”到那林默凡人與他所率領的弒神軍,已徹底占據整個東勝神洲。
他們推翻所有王朝,將仙門付之一炬。
他們以名為“科學”的妖術,將這世界變得烏煙瘴氣,那刺鼻的濁氣,甚至已開始侵蝕他九天之上的天道宮,玷污了他的神圣領域。
而那早墮魔道的玄火真人,變得更加瘋狂。
他不再滿足吞噬凡人魂魄,他將丹爐對準那些修為低下的煉氣期、筑基期修士,將他們的魂魄也一并吸干,榨取他們最后的生機!
他甚至創立了一個名為“丹鼎道”的魔教,向所有被凡人逼入絕境的修士宣揚那套以人補天、以魂證道的邪說,誘惑他們墮入深淵。
秩序崩塌,混亂滋生。
而他這個本該掌控一切的天道,卻像一個被架空的凡間皇帝,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江山被一群瘋子和另一群瘋子瓜分殆盡,淪為廢墟。
“不能再等了。”
他那顆與天道合一、本該絕對理性的道心,此刻被名為憤怒的情感徹底占據,怒火焚燒一切。
他決定親自下場。
他要用絕對的力量,將這個該死的棋盤,連同上面所有的棋子,一同徹底抹去!
讓一切歸于虛無。
他緩緩站起身,他那由純粹香火之力構筑而成的仙體,開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照亮整個天道宮!
他要……降臨!
他要以渡劫真仙的真身,降臨到那個凡人的世界,讓他們感受真正的絕望!
他要用一場真正的天罰,讓那些卑賤螻蟻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威!
什么是凡人,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但。
就在他即將邁出那一步的前一刻,一個誘惑與智慧交織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中直接響起。
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天之外,又仿佛是他靈魂最深處的回響,帶著他無法抗拒的魔力,直抵心扉,動搖他的決心。
“為何用如此粗暴方式?”
那聲音帶著一絲輕蔑的笑意。“您明明可用一種更‘優雅’、更‘符合天道’的方式,來贏得這場游戲。”
真仙愣住了。
他“看”到在他那片純凈的香火云海中,不知何時,竟多出了無數顆微小閃爍詭異藍色光芒的……星辰。
它們數量龐大,如同深邃宇宙中的繁星。
那些星辰,似乎由更高級的智慧與變化構筑而成。&-->>lt;br>它們正以潤物無聲之態,悄然改變著他這個世界的規則,扭曲著本源。
“您不是一直苦惱,無法將您的‘道’傳播到更廣闊的宇宙?”
那聲音繼續蠱惑,直指真仙內心最深處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