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華的陰天像蒙了層灰布,把居民區的色彩都壓得發暗。成彥站在韓東明家院門外,手指攥著文件袋的提手,指節泛白。她沒穿高跟鞋,換了雙輕便的小白鞋,深色風衣的領口攏得嚴實,頭發隨意扎成低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倔強,多了幾分柔軟的真誠。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叩響鐵門,敲門聲輕得像怕驚擾什么。“韓叔叔,是我,成彥。”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院子里靜了很久,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成彥的心懸在半空,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文件袋的邊角,把紙都蹭得起毛。她怕韓東明不開門,怕自己最后的誠意也被拒絕——畢竟上次只收到一封語焉不詳的手寫信,連面都沒見著。
就在她快要放棄時,鐵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條縫,韓東明的臉露在后面。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頭發亂糟糟的,眼底的烏青比上次更重,像是熬了一整夜。他的眼神依舊警惕,瞳孔收縮,緊緊盯著成彥,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手指死死攥著門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連帶著手臂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你怎么又來了?”韓東明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帶著濃濃的疲憊和一絲抗拒,“我都說了,往事不要再提,你走吧。”他說著就要關門,動作卻有些遲緩,顯然心里也在掙扎。
成彥連忙往前邁了一小步,伸手輕輕抵住門板,力道很輕,生怕惹他反感。“韓叔叔,我這次來,真不是逼你作證。”她的眼神直直地看著他,真誠得像一汪清水,眼眶微微泛紅,“我知道你怕,怕林國雄背后的人報復,怕連累家人。我都懂,所以我不要你出面,只要你告訴我,那個‘背后之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特征。”
韓東明的動作頓住了,眉頭皺得更緊,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他的目光落在成彥抵著門板的手上,那只手纖細,卻帶著一股執拗的力量,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你……你查到什么了?”韓東明的聲音低了些,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悶響,像是在壓抑情緒。他往院子里退了半步,鐵門被拉開得更大了些,露出里面雜亂的小院,墻角堆著幾個花盆,里面的花早就枯了,只剩下干裂的泥土。
成彥順勢收回手,從文件袋里拿出一疊資料,雙手捧著遞過去,動作輕柔得像在遞一件易碎的珍寶。“韓叔叔,你看,我們已經查到林國雄背后的資金,來自海外的離岸公司,還涉及nft和元宇宙項目。”她的指尖點著資料上的關鍵信息,“這些勢力跨了好幾個領域,不是普通的娛樂圈資本。我現在有能力保護自己,也能保護你的家人——我已經聯系了國際安保團隊,只要你提供線索,我們可以把你和家人轉移到安全屋,全程24小時保護。”
韓東明的目光落在資料上,瞳孔漸漸放大,手指無意識地伸了伸,想去接,又猛地縮了回去,像是被燙到一樣。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眼神里翻涌著恐懼、愧疚和猶豫,像一團亂麻。“你不懂……他們的勢力太大了,不是安保團隊能對付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肩膀微微聳動,“當年我親眼看到他們怎么對付不配合的人,連骨頭都找不到……”
成彥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疼。她能想象到韓東明這些年承受的恐懼,那種活在陰影里,隨時怕被滅口的滋味。“韓叔叔,我懂。”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父親就是不配合,才被他們害死的。我母親守了十五年的空房,每天以淚洗面。我比誰都清楚,這些人的殘忍。”
她往前又邁了一步,距離韓東明更近了些,聲音放得更柔:“但我們不能一直躲著。現在我們已經查到了他們的資金鏈,知道了他們涉及的領域,只要你再給我們一點線索,我們就能把他們連根拔起。到時候,你不用再東躲西藏,你的家人也能過上安穩日子,我父母的冤屈也能昭雪。”
韓東明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神里的恐懼漸漸被愧疚取代。他想起當年成彥父親的笑容,想起林慧溫柔的樣子,想起自己這些年像條狗一樣東躲西藏,連孫子的家長會都不敢去。眼淚終于忍不住,順著皺紋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我……我怕他們報復我女兒。”韓東明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斷了線的珠子,“我女兒在國內教書,還有個五歲的孩子。他們要是知道我說了什么,肯定會對我女兒下手……”
“韓叔叔,你放心。”成彥立刻接過話,語氣堅定,“我們已經查到你女兒的住處,已經安排了隱形安保。只要你提供線索,我們馬上把她和孩子轉移到安全屋,等事情結束了,再送他們去國外定居,所有費用我們來承擔。”她從文件袋里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韓東明女兒家樓下的場景,幾個穿著便衣的安保人員正在巡邏,“你看,這是我們安排的人,已經在那里保護了三天了。”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韓東明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身體微微顫抖,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布料被捏得發皺。他的眼神里滿是感激,還有一絲不敢相信。“你們……你們真的能保護好她們?”
“能。”成彥重重地點頭,眼神里沒有一絲猶豫,“我經歷過被封殺、被威脅的日子,知道那種無助的滋味。我不會讓你和你的家人,再經歷一次我和我母親的痛苦。”她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韓東明的胳膊,帶著一絲溫度,“韓叔叔,我知道你心里有愧疚,有恐懼,但你想想,如果你一直不說,這些人只會越來越囂張,還會傷害更多的人。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對抗他們的能力,只差你的一點線索。”
韓東明沉默了,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肩膀劇烈起伏著,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風卷著落葉飄過,落在他的腳邊,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踢了踢葉子,動作顯得有些茫然。
成彥沒有催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眼神里滿是耐心和期待。她知道,韓東明心里的防線已經松動了,現在需要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克服內心的恐懼。
“這場景,比我當年陪制片人喝酒還煎熬!”成彥在心里默默吐槽,翻了個不易察覺的白眼。想起以前在娛樂圈,為了拿到角色,陪那些油膩的制片人喝酒,說些不由衷的話,現在對比起來,上門求韓東明說真話,簡直是“真誠版的極限拉扯”。“人家喝酒是為了資源,我現在是為了真相,難度系數只高不低,還好我演技沒丟,眼神夠真誠,不然早被趕出門了。”
過了大概十分鐘,韓東明終于抬起頭,眼神里的猶豫少了些,多了幾分堅定。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你進來吧,就說十分鐘。”
成彥的心臟瞬間狂跳起來,驚喜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她連忙點點頭,跟著韓東明走進院子,鐵門在她身后“吱呀”一聲關上,像是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院子里很雜亂,墻角堆著一些舊家具,花盆里的雜草長得很高。韓東明領著她走進屋里,屋里的光線很暗,窗簾緊閉,只留了一條縫隙,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和霉味。客廳的沙發上放著幾個靠墊,都有些臟了,茶幾上擺著一個舊茶杯,里面還有半杯涼茶。
韓東明坐在沙發上,雙手捧著茶杯,指尖摩挲著杯壁,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那個‘背后之人’,我只見過一次,是在十五年前的一個酒局上。”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回憶的恍惚,“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看著很斯文,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說話很客氣,但眼神很嚇人,像能看透人的心思。”
成彥立刻拿出筆記本和筆,飛快地記錄著,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屋里格外清晰。“他多大年紀?有沒有什么特別的習慣?比如喜歡什么東西,或者有什么標志性的動作?”
“年紀大概四十多歲,現在應該六十多了。”韓-->>東明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著,“他喜歡收藏蘇繡,尤其是你母親繡的梔子花。當時他還說,你母親的繡技是天下第一,想把繡坊買下來,專門為他繡東西,被你父親拒絕了。”
成彥的筆尖一頓,心里咯噔一下。原來父親的死,和拒絕賣繡坊有關?這個“背后之人”,不僅想要繡坊的人脈和資源,還想要母親的繡技?
“他是做什么的?涉及哪些領域?”成彥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眼神里滿是探究。
“不清楚具體做什么,但聽林國雄他們私下議論,說他手里有很多錢,涉及房地產、金融,還有海外的一些生意。”韓東明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被人聽到,“而且他在國內外都有人脈,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當年你父親不肯配合,他一句話,林國雄就敢動手。”
成彥的后背泛起一層冷汗,指尖微微顫抖。原來這個“背后之人”的勢力,比她想象中還要大,橫跨多個領域,還有強大的人脈網絡。難怪韓東明會怕成這樣,難怪林國雄能這么囂張。
“他有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或者別人怎么稱呼他?”成彥追問,筆尖緊緊貼著紙面,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韓東明搖搖頭,眼神里滿是懊惱:“沒有,別人都叫他‘先生’,沒說過全名。但我記得,他的名片上印著一個英文縮寫‘c.l’,還有一個海外公司的名字,好像叫什么‘環球’之類的。”
“c.l?環球?”成彥的瞳孔瞬間收縮,心里猛地一震。顧懷安之前查到的李世陳,英文名字就是charleslee,縮寫正是c.l,而他旗下的公司就有“環球運通”!原來這個“背后之人”,真的是李世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