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化不開的墨沉沉壓在溫哥華的居民區連蟲鳴都低啞了幾分小院門口的路燈嗡嗡作響暖黃的光線斜斜鋪在地面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像兩條繃到極致的弦風卷著晚涼掠過帶著雨后泥土的腥氣還混著遠處咖啡屋飄來的焦糖味吹動成彥鬢角的碎發貼在汗濕的額角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
韓東明站在門內灰色外套的領口沾著幾粒灰塵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青筋凸起的胳膊血管像蚯蚓一樣虬結著突突跳動他的胸膛還在劇烈起伏鼻翼翕動得厲害額角的青筋繃得像要炸開眼神里依舊翻涌著警惕和憤怒像被驚擾的困獸腳尖在地面上無意識地蹭著磨出淺淺的白痕水泥地上的紋路被蹭得發亮指尖死死摳著門框指腹的老繭嵌進門縫的木屑里
成彥站在原地沒有后退后背挺得筆直像一株扎根在石縫里的松柏哪怕風刮得再緊也不肯彎一下腰她的指尖緊緊攥著那張泛黃的照片指腹的溫度透過相紙傳遞進去照片邊緣已經磨損邊角卷了起來被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捏平相紙上母親穿著淺藍色旗袍梳著整齊的發髻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眼神明亮得像盛著當年繡坊院子里的陽光連鬢角的碎發都看得清清楚楚成彥的指尖微微顫抖帶著一絲緊張也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期待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照片的邊緣幾乎要被捏出折痕
“韓叔叔你再看看這真的是我母親林慧你當年還總夸她繡的梔子花香說比真花還傳神”
韓東明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像被什么東西狠狠蟄了一下身體猛地一僵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原本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手指蜷縮著指尖微微顫抖像是想觸碰照片又怕被灼傷指尖懸在半空中距離相紙只有幾厘米卻遲遲不敢落下眼神里的憤怒和警惕像退潮的海水漸漸褪去露出底下深藏的痛苦和愧疚像被歲月塵封的傷疤突然被揭開泛著猙獰的紅
“你……你這照片”韓東明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嘴唇哆嗦著上下齒磕碰著想說什么卻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悶響像被堵住了一樣眼眶漸漸泛紅睫毛上掛著細碎的淚珠像沾了晨露的草葉卻依舊倔強地仰著頭不肯讓眼淚掉下來下巴繃得緊緊的肌肉抽搐著青筋在皮膚下跳得明顯
成彥看著他眼神的變化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脹鼻尖泛起一陣熱意她能感受到韓東明的動搖像堅冰裂開了一道縫隙透進微弱的光她往前邁了一小步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絲懇求尾音微微發顫像羽毛輕輕搔著人心
“韓叔叔我知道你認識她你也記得當年的事情我不求你立刻告訴我真相我只求你再想想想想我母親坐在窗邊刺繡的樣子想想我父親給你遞煙時的笑容他們那么好的人不能就這么白白被欺負”
老周站在成彥身后不遠處腳步往前挪了半步保持著隨時能上前的姿勢他的目光像雷達般掃過韓東明的手又時不時瞥向遠處的街道耳機線藏在衣領里線控被指尖捏得發燙耳麥里傳來技術部的匯報聲他的手指搭在腰間的應急噴霧上指節微微泛白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開關卻沒有貿然行動只是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個防御姿態腳后跟輕輕點著地面保持著隨時能發力的狀態
韓東明的眼神死死盯著照片像是要把相紙看穿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像拉風箱一樣眼神里的痛苦越來越濃像翻涌的烏云幾乎要將他吞噬他想起當年繡坊里的日子林慧總是穿著淺藍色的旗袍坐在窗邊刺繡陽光灑在她身上像鍍了一層金邊她繡的梔子花針腳細密配色清雅花瓣上的露珠繡得栩栩如生是繡坊里最受歡迎的樣式每次他來林慧都會給他留一碗熱乎的蘿卜糕笑著說“韓哥嘗嘗我新做的加了你愛吃的蝦米”
那些記憶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愧疚像針一樣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疼他想起當年成彥父親倒下的樣子額頭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淌染紅了淺色的襯衫想起林國雄的人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說“敢多嘴就把你全家扔去喂魚”想起自己這些年東躲西藏的日子不敢見人不敢聯系任何人連女兒結婚他都只能遠遠站在教堂門口看著女兒穿著婚紗的背影偷偷抹眼淚眼淚終于忍不住順著皺紋往下淌滴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砸在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很快被風吹干留下淺淺的印記
“你走吧”韓東明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一個字都透著疲憊和掙扎他的眼神避開成彥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敢再看那張照片也不敢看成彥期待的眼神心里的防線裂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卻依舊在強撐著像暴風雨中的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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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需要時間想想給我一晚就一晚”
成彥的心里一喜像黑暗中透進了一縷光暖意順著心口蔓延開來她能感受到韓東明的松動這已經是最大的進步比她預想中順利太多她點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依舊堅定眼眶泛紅睫毛上掛著未干的淚珠
“好韓叔叔我給你時間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這不僅是為了我父母也是為了你自己為了所有被林國雄傷害過的人你這些年受的委屈也該有個說法了”
她的指尖輕輕撫摸著照片上母親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珍寶指腹劃過母親的笑容帶著一絲貪戀
“我明天早上再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
韓東明沒有說話只是身體微微顫抖著肩膀聳動著沉默像厚重的幕布籠罩在小院里風卷著落葉擦著地面飛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嘆息又像是在催促他的眼-->>神復雜有痛苦有愧疚有動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希望像在黑暗中掙扎的火星指尖依舊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韓東明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想去拿照片卻又在半空中停住像是被什么東西拉住了指尖顫抖著距離照片只有幾厘米卻再也伸不出去他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像是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鼻翼翕動著吸了吸鼻子眼淚掉得更兇了
“把照片留下吧”韓東明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沙啞卻格外清晰像羽毛輕輕落在水面他的眼神依舊落在地面上不敢看成彥也不敢看照片怕一抬頭所有的堅持都會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