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烽火的磨礪,他已褪去昔日的青澀,有了幾分干練。
    下頜線條堅硬了許多,握劍的手,再也不會因為緊張而顫抖。
>;    襲擾行動起初異常順利,甚至順利得有些反常。
    陳璧娘親自帶隊,憑借對復雜水道的熟悉和歐冶子新制的、能釋放刺鼻濃煙的“迷障彈”。
    輕易焚毀了元軍數處依岸而建的水寨,奪得些許補給。
    但在回航途中,掠過鼻尖的風帶來了更濃烈的硝石氣味。
    遠方崖門主戰場的方向,整日傳來的炮聲隆隆竟在傍晚時分詭異地稀疏下來,最終歸于死寂。
    一種莫名的心悸,攫住了陳璧娘。
    她立于船頭,望著那片沉寂得可怕的海域,攥著玉璜的手心滲出冷汗。
    就在返回蝮蛇島的半途,夜色如墨染就。
    一艘桅桿折斷、船身布滿創痕的快船,如同醉漢般歪斜撞來。
    船上僅存的十幾個宋兵衣衫襤褸,滿身血污,眼神渙散如同失去魂魄。
    見到陳璧娘的“宋”字旗號,如遇大赦,未語淚先流,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嗚咽。
    “夫人!完了……全完了!”
    一個失去左臂、用骯臟布條草草包扎的校尉撲倒在甲板上,不顧傷口崩裂,以頭搶地,嘶聲哭嚎,字字泣血。
    “二月六日……崖門之戰……我軍大敗!張世杰將軍座艦被數十敵艦圍攻,力戰至船沉人亡……”
    “陸丞相……陸丞相他身著朝服,背負幼主……投海了!八千將士……血染碧波……嗚啊啊……”
    “轟隆!”
    仿佛一道九天驚雷,在陳璧娘腦中炸開。
    她身形劇烈地晃了晃,眼前瞬間發黑,血色盡褪,慘白如紙。
    若非江宗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幾乎軟倒在地。
    盡管心中早有最壞的預感,但當這社稷傾覆、君臣死國的最終結局如此慘烈地撲面而來時,那撕心裂肺、碾碎魂魄的痛楚,依舊遠超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臨安別時張達堅毅的眼神、陸秀夫交付虎符時的重托、文天祥血詔的灼熱、還有那夜破碎的茶盞與緙絲……無數畫面在她眼前炸裂。
    “那張達將軍呢?!”江宗杰強忍悲憤,急聲追問,問出了陳璧娘哽在喉間,幾乎耗盡全身力氣也不敢問出口的話。
    那校尉泣不成聲,只是拼命搖頭,血淚混作一團。
    “亂……太亂了……元軍火炮兇猛異常,我軍陣型被沖得七零八落……”
    “張達將軍率親衛死戰斷后,被……被元軍團團圍住,箭如飛蝗……”
    “有人看見他……他胸口中箭,落入狂濤……生死不知……”
    當陳璧娘,聽到“生死不知”四個字。
    像是一根燒紅的毒刺,狠狠扎進陳璧娘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房。
    帶來一絲,渺茫而殘忍的、幾乎要將人逼瘋的希望。
    她猛地站直了身體,掙脫江宗杰的攙扶。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絲沿著指縫滲出而不自知。
    身體的劇痛,遠不及心中萬一。
    “我要去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封般的冷靜。
    “江大人,煩請你立刻整頓一艘可以出海的船只,多帶醫藥、淡水和繩索。”
    “歐師傅,這次請你隨我同行!我們去崖門!”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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