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秦樓素手理新弦(柒)
    第七回:白發歸客城南路殘帕猶系舊時心(上)
    書接上回!
    宣和三年春,汴京城。
    這一年的趙香香,剛剛辦完六十歲的壽宴。
    這也是四十年來,她第一次回到汴京。
    這一次回來,她也不準備走了。
    打算租一個地方,就此常住。
    當她來到城南,才發現一切都變了模樣。
    容嬤嬤的繡坊原址,已建蓋了一家熱鬧的茶肆。
    令她驚訝的是,那株被砍的老杏樹,依然還在。
    從根部長出新枝,經過幾十年的光陰,變得壯碩無比。
    滿樹滿枝,密密麻麻的開滿了花。
    粉白的花瓣在春風中微微顫動,像是故人無的問候。
    趙香香站在茶肆前,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那個春日午后。
    柳七站在杏花樹下,將一支白玉杏花簪輕輕簪在她發間。
    往事的影子在茶香氤氳中若隱若現,她不禁伸手摸了摸發髻。
    那支花簪還在,只是頭上的青絲已經變成了白發。
    “這位老婆婆,可要進來歇歇腳?”
    茶肆老板娘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約莫五十來歲。
    系著干凈的圍裙,笑吟吟地跟趙香香打招呼。
    趙香香回過神來,微微頷首。
    “請問店家……這里可還有空房出租么?”
    老婦人打量著她素雅的衣著和略顯疲憊的面容,笑道。
    “巧了,后院正好有間小屋,尚且空著。”
    “聽婆婆的口音,還有一身裝束,可是回鄉省親?”
    她淺淺一笑,眼角的皺紋如漣漪般漾開。
    “我來此,是來等一個故人。”
    老夫人引趙香香穿過茶肆大堂,掀開布簾,后面竟別有洞天。
    一方小院,幾叢翠竹,一間干凈整潔的廂房。
    最難得的是,窗外正對著那株新發的杏樹。
    “這屋子清靜,就是小了些”。
    “這樣吧……一個月二百文便是。”老婦說道。
    趙香香取出錢袋,老婦人卻擺擺手。
    “若是長住,一百文就夠了。我看娘子面善,像是讀過書的,若是得閑,我也有個聊天的伴,何如?”
    后來,趙香香才知道,老婦姓周,原是城南織戶的女兒。
    丈夫、兒子早逝,媳婦改嫁,獨自帶著孫女經營茶肆。
    后來,聽說趙香香曾住在這一帶,更是親切。
    干脆,連一百文的房租,也執意不收了。
    安頓下來后,趙香香第一件事就是去尋容嬤嬤的墓。
    在城南荒郊,她找了整整三日。
    才在一處僻靜的山坡上,找到那個簡陋的土墳。
    墳前雜草叢生,唯有一塊木牌,上面模糊可見二字。
    她仔細拔去雜草,擺上帶來的果品,點燃三炷香。
    青煙裊裊中,她仿佛又看見那個在繡架前飛針走線的身影。
    “嬤嬤,我回來了,你聽見么……”
    她輕聲道,從懷中取出那個珍藏多年的針線匣子。
    “這么多年,您留下的這些繡樣,我始終帶在身邊。”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腳步聲。
    一個提著籃子的老婦人,驚訝地看著她。
    “啊……你……你可是趙香香姑娘?”
    趙香香回頭,仔細辨認了許久。
    才認出是當年繡坊里的繡娘阿秀,如今也已兩鬢斑白。
    “阿秀姐姐……”她趕忙上前。
    阿秀激動得熱淚盈眶,拉著她的手說個不停。
    從阿秀口中,趙香香才知道容嬤嬤臨終前的境況。
    “嬤嬤走得很安詳,那日還在繡一幅《百子圖》,說是要給將來的柳小公子做襁褓。”
    阿秀抹著眼淚,“嬤嬤一直念叨,說對不起你,沒能護住那方錦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