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綠茵照妖鏡（壹）

partone：小組掠影之左三圈

江南的六月，暑氣如同熬糊了的糖稀，粘稠、滾燙，死死糊在天地之間，連蟬鳴都透著股有氣無力的絕望。

然而，這令人窒息的悶熱，卻被一股更瘋狂、更喧囂的熱浪蠻橫地撕開一道口子。“大宋蹴鞠超級聯賽”（簡稱“宋超”），在萬千球迷的翹首以盼中，于臨安府郊外新落成的“臨門一腳”大球場，悍然開鑼！

球場四周，彩旗招展，鑼鼓喧天。最醒目的并非各隊的隊旗，而是環繞球場一周，每隔十丈便高高懸掛一面、用金線繡著斗大文字的蠶絲錦旗。

“比賽第一，友誼第七！”霸道的字跡，透著一股股赤裸裸的殺意與徹底豁出去的瘋狂。看臺上人頭攢動，販夫走卒、達官貴人、奇裝異服者混雜一處，瓜子殼橫飛。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汗臭、脂粉香、劣質酒氣和一種名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亢奮期待，為經濟下行的大宋事業，直接注入了一支強力的“興奮劑”。

賽場的電子大屏上，正在播放的是“梁山精神康復中心隊”的采訪vcr，其震撼效果不亞于《午夜兇鈴》、《陰陽路》等一系列過氣恐怖片。

簡易訓練棚里，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墻上的標語：“射門不是砍頭，請對準球門！”、“放下酒瓶，立地成球王！”等等嘩眾取寵的標語，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隊長宋江背對著隊員，肩膀微微聳動，手里那個油膩的軍用水壺幾乎被他捏扁。又是那個夢！郝思文那顆血淋淋的頭顱，拖曳著猩紅的虛影，死死堵在他射門的路線前，無聲地吶喊著“大哥！”那徹骨的寒意，只有58度的金門高粱才能暫時壓下去。他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食道，也灼燒著他脆弱的神經。

“都……都tmd打給我起精神！”他猛地轉身，臉上肌肉因強行擠出的笑容而扭曲，聲音嘶啞干澀，“看見沒有？外面！‘友誼第七’！咱……咱們是來踢球的！是來……來證明咱梁山好漢，就算蹲過大牢，也能在球場上堂堂正正站起來！”

角落里，一個面黃肌瘦的隊員抱著足球，眼神渙散，哆嗦著嘴唇顫抖地說道“宋……宋隊，俺……俺剛才練射門，那球門前……好像真有個人影晃……晃過去了……沒……沒頭……”

“放屁！”宋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厲聲尖叫，唾沫星子噴了那隊員一臉，“幻覺！都是幻覺！酒……酒喝少了！看我的！”他一把搶過足球，踉蹌著沖到棚口，對著空地盡頭那個用白灰潦草畫出來的“球門”，帶著一股酒后的蠻勇和絕望，鉚足了勁，掄圓了右腳！

足球呼嘯著飛出，帶著宋江全部的不甘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