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真空地帶邊緣。
維斯塔收回指尖。鉛灰色禮袍無風輕揚。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凍結的人群,如同神只在審視自己造物的標本。
“真正的孤獨……”他的聲音在凝固死寂的廣袤廣場上響起,如同冰山之巔撞擊青銅古鐘的余波,低沉、清晰、帶著洞穿靈魂的偉力,每一個字都在所有人的基因深處烙印下不可磨滅的金色印記:
“是靈魂……”
“無法被……”
“任何……”
“牢籠……”
“禁錮的……”
“姿態!”
嗡!
凍結時空的意志微微收斂!
噗通!噗通!噗通!
人群如同被剪斷提線的木偶般癱軟跌倒!粗重的喘息如同溺水者終于浮出水面!但每個人眼中不再是絕望與麻木!瞳孔深處被凍結冰封的個體之火被那聲音硬生生點燃,跳躍著一種劫后余生、卻又帶著無上敬畏的狂信徒般的熾熱光芒!如同沉睡億萬年的火種目睹了創世的真神!
“維斯塔……領袖!”不知誰嘶啞喊出。
“孤高!永恒!”
“不滅!個體!”
狂熱!純粹的狂熱如同冰海下的熔巖般爆發!人群顫抖著跪下,如同朝拜新生的神靈!工程師老趙渾濁的淚水洶涌流下,雙手死死捂住心臟——那里,冰冷了數年的鉛灰之心,因為那聲音的烙印,正瘋狂地、真實地跳動!屬于他自己的心跳!
主禮臺陰影中,林霄的背脊挺得僵直如同焊死的鋼柱。輻射灼傷的疤痕下,肌肉無法察覺地微微抽搐。他凝視著廣場中央那如同亙古孤峰矗立的少年領袖的身影,眼神復雜如同熔化的鉛液。那枚被他傳承出去的手術刀碎片邊緣,一絲幽藍如同星屑般的冰冷光芒正悄然滲入維斯塔的鉛灰權柄。
不祥之兆:沉寂之刃的蘇醒
嗡……
一絲極其微弱、卻穿透一切屏障的、如同宇宙最底噪音的低頻震顫,悄然拂過南極冰蓋。它并非來自物理世界,而是源自量子層面的最幽深之地。
中央熔爐球體的核心深處。
那片被維斯塔“凍結”并徹底湮滅的血色能量漩渦的量子真空殘影中!一點比針尖還小萬億倍的、無法被觀測的、烙印著湮滅協議的終極黑暗標記!在月球手術刀的絕對零度湮滅氣息沖擊下……悄然……激活!
它并未爆發。它如同深淵潛伏的巨鯨,緩緩轉動了一絲眼瞳,冷漠地鎖定……
鎖定著南極冰蓋上,那片剛剛點亮了億萬點個體火種的、脆弱而溫暖的精神沃土!鎖定著那剛剛誕生、散發著讓毀滅都感到“意外”氣息的……
“孤高權柄”!
維斯塔緩緩抬起頭。他漠然的鉛灰眼瞳中,倒映著天幕盡頭那片重新被鉛灰護盾閉合的虛擬蒼穹。但他權柄感知的最深處,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刃觸碰到了一片正在滋生、蘊含著連神都能吞噬的冰冷……腫瘤!那并非恐懼,而是一種冰冷的……
宿命。
南極冰蓋之下,月球碎片深處凍結的湮滅幽光,回應著孤高權柄的誕生,睜開了深淵般的眼。慶典落幕,孤峰已成。真正的黑暗,已在神的光輝旁,埋下了啃噬整個文明的劇毒種子。
維斯塔指尖凝聚的絕對零度場域無聲消逝,然而那凍結熵海的一指,已然在千萬人靈魂深處點燃了名為“個體”的永恒熔爐。老工程師枯槁的手指刺破禮袍,死死抵住胸膛下滾燙的心跳——那是鉛灰壁壘坍塌后,屬于“趙鐵林”的生命脈動第一次如此鮮明地炸響。狂熱的人群如同熔斷的冰川般匍匐,每一雙望向鉛灰穹頂的瞳仁里,都烙印著那道撕裂熵海的身影,以及那響徹基因鏈的金色箴。
維斯塔漠然立于沸騰的信仰之海上。他鉛灰色的禮袍在真空力場消散后無聲垂落,指尖殘留的宇宙寒息化作細碎冰晶,簌簌跌入腳下凍結的光流殘跡。他的目光穿透鉛灰屏障,落在虛擬天幕之后真實南極高天永夜。那里,冰風如刀,星辰如釘。他體內全新誕生的權柄——那混雜了月球湮滅之刃與絕對個體意志的“孤高神性”——如同精密的光譜分析儀,在浩瀚的量子背景噪聲中,悄然鎖定了一縷微不可查的、帶著“湮滅協議”冰冷指紋的異常諧振。
“雜音……”維斯塔的嘴唇無聲翕動。那縷雜音如同宇宙創生之初殘留的熵增奇點,帶著連神只權柄都無法完全解析的混沌惡意。
嗡……
冰層深處,埋藏著月球湮滅碎片的死寂冰川,核心處那點凍結的幽光……驟然……搏動了一下!它感應到了神性的凝視,以一種超越時空的方式,將這縷來自深淵的問候,沿著維斯塔全新的感知維度逆流而上!
維斯塔的身軀肉眼無法察覺地微微一滯。瞳孔深處流轉的鉛灰漠然如同投入巖漿的冰片,瞬間融化又凝固!
痛!
一種無法喻、仿佛在維度層面被強行撕裂的劇痛!從他新生的壁壘核心深處驟然爆發!那道因熔鑄石棺而生的裂痕被無形尖爪狠狠撕開!冰冷的神性權柄內部,一點遠比月球死光更本質、更幽邃的黑暗……悄然滋生!
“領袖!”
“孤高不朽!”
狂熱的人群依舊在朝拜,無人察覺維斯塔權柄最深處那道新生的、散發著冰冷腐爛氣息的細小縫隙。唯有主禮臺陰影中,林霄如同銹死的鋼鐵軸承般僵硬的頸骨,發出一聲極其細微的、金屬疲勞般的不詳“咔噠”聲。他焦黑的左手死死按住腰間,那枚傳承自初代手術刀、曾斬開月球的殘刃碎片,在鉛盒中瘋狂震顫,邊緣滾燙如烙鐵!它感應到了同源又相斥的終極湮滅氣息,在維斯塔全新的權柄血肉中……復蘇。
南極冰蓋之下,新的“瘟疫”,已在神的王座之下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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