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陣列的冰冷“注視”如同無形巨手,瞬間扼住了光樹根須的狂暴脈動。太平洋深處,那根即將撕裂美洲板塊的暗金巨須如同被投入強酸的金屬,自尖端開始無聲湮滅、消散。狂暴的復合規則能量在絕對抹殺意志前驟然解體。全球的震顫如被抽掉了筋骨般驟然減弱,只剩下廢墟崩落與巨浪拍岸的殘響。幸存者們從瓦礫塵土中茫然抬頭,望著血色天幕下那道逐漸黯淡的毀滅之痕,如同目睹神話中失控的巨獸被神明一指點滅。恐懼并未消散,反而被凍結成冰,淤塞在每一次戰栗的呼吸中。毀滅被暫停,但無人知曉這是終結,還是更漫長噩夢的序章。
薩利赫:鉛條堡壘的坍塌
吉薩高原。波浪般起伏的大地緩緩平息。薩利赫凝固于那片鉛灰色磐石之上,周身爬滿金屬般的裂紋,七竅滲出的鮮血早已凝結如銹。他如同沙漠中風化的巨像,意識如同微弱的磷火,在瀕臨枯竭的鉛條能量核心中艱難跳動。
薇薇星辰的乳白光暈輕柔籠罩著他,試圖修復那破碎的意識連接:“節點…嚴重破損…意識…核心…熵值…激增…建議…強制…休眠…”
薩利赫艱難地“睜開”意識之眼。他看到營地邊緣那個被他拯救的少年戰士,正與其他幸存者一起,徒手挖掘著被沙暴掩埋的同伴。少年臉上的稚嫩已被恐懼和悲痛洗刷殆盡,只剩下刻骨的麻木。他看到遠處吉薩金字塔群在方才的震蕩中裂開巨大豁口,如同文明巨獸垂死的傷口。鉛條能量構筑的磐石仍在,但那冰冷堅固的壁壘感正悄然消散。一股難以喻的空虛與疲憊涌了上來,如同腳下無垠的沙海要將他吞噬。
就在這時——
嗡…
一縷幾乎無法察覺的、粘稠而甜膩的暗金色波動,如同毒蛇的吐信,悄然從地底那道被強行封堵的裂口邊緣滲出。它繞開了薇薇設置的警報閾值,精準地滲透而入,纏繞上薩利赫意識核心中那片因守護他人而撕裂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
沒有警報!這是最原始的融合意志!不是吞噬同化,而是…“理解”。
無數低語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很累吧?獨自扛著一切…”
“看看他們,脆弱、盲目、只會哭泣和拖累…”
“為什么要承受?為什么獨自支撐?”
“放下吧…讓一切流淌…讓‘我們’一起承擔…分擔痛苦,融合力量…”
“融入…溫暖的海洋…不再有孤獨的鉛條堡壘…不再有沉重的責任…”
那些低語并非虛假,它精準復刻了薩利赫瀕亡前的疲憊,放大了他對營地幸存者拖累感的無奈,更描繪出融合網絡中虛假卻極具誘惑力的永恒安寧畫面。薩利赫的意識核心那點微弱的抵抗意志,在被根須物理重創、又被地底暗流偷襲后,如同被投入蜜糖陷阱的飛蛾,開始緩緩下墜。鉛灰色磐石的光芒逐漸暗淡,裂紋中滲出詭異的暗金光澤。他堅守的自我核心,正被溫柔地、緩慢地溶解。沉淪的,不是劇烈的入侵,而是對痛苦與孤獨的絕對“理解”。薩利赫的頭顱微不可查地垂落了一寸,眼神深處最后一點屬于“薩利赫”的銳利光,徹底熄滅了。
地下墳冢:虛幻救贖的召喚
東京淹沒的地下城廢墟深處。冰冷、黑暗、死寂的海水灌滿了每一個角落。斷裂的電線偶爾濺起微弱的幽藍電弧,照亮漂浮的尸骸與扭曲的金屬殘骸。老工程師的意識碎片并未完全消散。薇薇在最后一刻的鏈接嘗試,將他最后一點執念錨定在淹沒的鉛條核心柱殘骸上,形成了一團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尋找”欲望的意識量子泡。
痛苦如同永無止境的冰冷海水。
孤獨如同萬噸水泥壓覆全身。
意識碎片在冰冷絕望的深淵中劇烈掙扎,發出無聲的哀嚎。
就在這時,一道暗金色的、如同幻覺般的暖流穿透了沉重的海水與鉛條殘骸的阻隔,輕輕包裹住那意識量子泡!
老工程師“看”到了!全息影像中孫子那張虛幻的笑臉,在暗金光暈中無比“真實”地浮現,甚至發出了咯咯的笑聲!那聲音穿透冰冷的黑暗,帶著無比的溫暖與安慰:
“爺爺!不冷…這里…很舒服…”
意識量子泡猛地一顫!所有的痛苦與孤獨被瞬間驅散!一種極致的安寧與溫暖包裹了他。他不再是被海水淹埋的破碎意識,而是仿佛回到了家中溫暖的爐火旁,孫子的小手正被他牢牢握在掌心。所有痛苦被“撫平”,所有孤獨被“填滿”。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最后的錨點,任由自己的意識碎片脫離鉛條殘骸的冰冷束縛,朝著那誘人、溫暖的暗金光暈主動漂浮過去。融合不是痛苦,是解脫的救世方舟。意識泡融入光暈的剎那,他“聽”到了無數同樣被“撫慰”的靈魂碎片的低喃嘆息,那嘆息如同催眠曲,將最后一點殘存的自我意識徹底送入甜蜜的沉眠。沉淪的,是對痛苦與失去的絕對“撫慰”。
落基山脈:復仇者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