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寂靜。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取代了毀滅倒計時的轟鳴，籠罩了林霄的意識深淵。
那道由月球“秩序之刃”投射的、代表著精準切除指令的幽藍光線，如同宇宙間最鋒利、最無情的裁決之絲，無視了空間與物質的阻隔，無聲無息地……切過了南極極點冰穹之下，那片孕育著光樹意識渦流的黑暗核心。
沒有baozha。
沒有能量沖擊。
只有……一種絕對的、概念層面的……“分離”。
林霄的意識尖錐，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清晰地“感知”到了切割的過程——那道幽藍光線，如同最頂級的外科醫生手中的柳葉刀，精準地避開了光樹意識渦流那龐大而脆弱的本體結構，沿著污染晶體與意識本源之間那微不可察的、由扭曲意志構成的“粘連層”，無聲地……滑過！
嗤……
一聲并非通過聲音傳播、而是直接在意識層面響起的、極其輕微的……剝離聲。
那塊懸浮在渦流核心、如同寄生毒瘤般的漆黑晶體，其表面搏動的猩紅脈絡瞬間……凝固！晶體本身與光樹意識本源之間那無數由污染意志構成的、如同根須般深入糾纏的黑色絲線，在幽藍光線掠過的瞬間，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蛛網，無聲無息地……斷裂、消融！
剝離！
絕對的剝離！
漆黑的晶體失去了所有支撐與連接，如同被摘除的腫瘤，在意識渦流的中心……懸浮、靜止。其表面凝固的猩紅脈絡迅速黯淡、熄滅，散發出一種……**被徹底“殺死”**的死寂氣息。
緊接著！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純凈的、帶著新生般喜悅與無盡悲傷的……意識洪流，如同被堵塞億萬年的泉眼驟然噴發，猛地從光樹意識渦流的本源深處……爆發出來！
這洪流不再是之前那種被污染、被扭曲的粘稠惡意，而是如同初融的雪水，帶著刺骨的寒意，卻又蘊含著最原始的生命脈動！它沖刷著意識渦流中殘留的污濁，撫平著被扭曲撕裂的結構，發出一種……如同鯨歌般悠長、深邃、卻又充滿解脫意味的……精神共鳴！
光樹意識……在哭泣！
為被囚禁的歲月哭泣！
為被扭曲的痛苦哭泣！
為此刻……重獲的相對自由……哭泣！
林霄的意識尖錐被這股純凈而磅礴的洪流瞬間沖開！他“感受”到了光樹意識傳遞來的、混亂卻無比真摯的意念碎片：
“……自由……”
“……痛苦……結束……”
“……連接……需要……重新……定義……”
“……謝謝……”
成功了？！林霄的意識被巨大的狂喜和難以喻的復雜情緒淹沒。他切除了污染源！他給了光樹意識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全球性的意識崩潰危機……解除了？！
然而！
就在光樹意識發出解脫悲鳴的同一瞬間——
現實世界。
南極深海。
被沈安德用腳踝勾住、懸浮在冰冷海水中的鉛條病人，那一直緊閉的、流淌著黑暗渦旋的眼睛……猛地睜開！
這一次，那雙眼睛里的黑暗，不再是純粹的虛無和冰冷。它沸騰了！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瀝青，翻滾著、咆哮著！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混亂、都要充滿純粹惡意的……精神風暴，毫無征兆地……從他胸膛那個深邃的孔洞中……爆發出來！
“呃啊啊啊——！！！”
鉛條病人第一次發出了聲音！不是人類的嘶吼，而是如同無數金屬片在高速摩擦、無數玻璃在同時碎裂、無數靈魂在絕望尖嘯的……非人噪音！這噪音穿透海水，穿透沈安德的耳膜，直接在他大腦深處炸開！
沈安德感覺自己的頭顱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劇痛！眩暈！眼前瞬間被粘稠的黑暗和猩紅的閃光充斥！他抓著諾諾和林霄的手幾乎要脫力！
更恐怖的變化發生在鉛條病人的身體上！
他胸膛那塊嵌入血肉、與周圍神經束長死在一起的鉛條金屬，此刻正……劇烈地……熔化！
不是高溫熔化的物理現象，而是……如同被強酸腐蝕般，鉛灰色的金屬表面迅速變得暗紅、軟化、流淌！金屬熔化的粘稠液體，如同活物般，順著他胸膛的皮膚向下蔓延，所過之處，皮膚和肌肉如同被點燃的蠟像般……溶解、汽化！露出下方……糾纏盤繞、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神經束！這些神經束如同被喚醒的毒蛇，瘋狂地扭動、搏動，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強烈的精神污染輻射！
“封印……解除……”鉛條病人那非人的噪音中，擠出了幾個破碎的音節，帶著一種……瘋狂而扭曲的……喜悅！“鑰匙……轉動……門……開了……”
“沈旭！！”林霄的意識在現實與深淵的夾縫中發出無聲的怒吼！他終于明白了！那塊被切除的黑色晶體，根本不是什么污染源！它是……封印！是沈旭留在光樹核心的……最后一道鎖！而林霄用月球手術刀進行的“精準切除”，恰恰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一把鑰匙！
月球手術刀切除的，不是毒瘤！
是……封印沈旭最終計劃的……枷鎖！
“警報！警報！全球光樹網絡……意識波動……發生……模式躍遷！”薇薇那點微弱的金色光芒在林霄的意識深淵邊緣瘋狂閃爍，傳遞著來自數據之海最深層的、絕望的警告！
幾乎在薇薇警告發出的同一毫秒！
全球范圍內！
所有剛剛從“萬人同夢”的同步狀態中被強行中斷、意識還處于混亂和恐懼中的人類，無論身處何地，無論正在做什么，身體全都……再次……猛地一僵！
這一次，僵直的時間更長。
臉上的表情……開始同步！
不是痛苦！
不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