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毀滅的轟鳴并非瞬間的baozha,而是持續不斷的、來自地心深處的、沉悶到令人五臟六腑都隨之共振的咆哮。它撕裂了南極冰原永恒的寂靜,也撕裂了診所最后殘存的秩序。
隔離艙內,如同被投入了巨獸的腹腔。合金墻壁在劇烈的震顫中發出金屬疲勞的呻吟,天花板的照明燈管如同垂死的螢火蟲般瘋狂閃爍、爆裂,碎片混合著冰晶和灰塵簌簌落下。地面像沸騰的海面般起伏不定,沈安德被狠狠拋起又砸落,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死死抓住一根扭曲的儀器支架,指甲在金屬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目光越過翻騰的暗紅色污染體,越過手術臺上那雙徹底睜開、旋轉著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渦旋之眼,死死釘在角落——那里,林霄的身體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幽藍色冰霜,如同被封入寒冰棺槨的遠古戰士,一動不動。而諾諾,那個瘦小的少年,蜷縮在手術臺旁的地上,監測他生命體征的儀器屏幕,只剩下一條刺眼、絕望的直線,和持續不斷的、宣告死亡的單調長鳴。
“諾諾……”沈安德喉嚨里涌上腥甜的鐵銹味,那不是血,是心被碾碎的絕望。他眼睜睜看著那根掙脫了冰寒束縛的黑色絲線,如同來自地獄的毒蛇信子,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再次加速刺向昏迷的林霄眉心!
“不——!!”沈安德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不知從哪里涌出的力量,猛地將手中扭曲的合金桿朝著黑色絲線擲去!合金桿帶著他全部的憤怒和絕望,呼嘯著撞向絲線!
鐺!
一聲脆響!合金桿精準地撞在了絲線中段!然而,預想中的攔截并未發生!那根看似纖細脆弱的黑色絲線,竟如同最堅韌的納米纖維,合金桿撞擊其上,只發出一聲輕響便被彈開!絲線甚至連一絲震顫都沒有,依舊筆直地刺向目標!
物理攻擊……無效!
沈安德的心沉入冰窟。他看著那根絲線距離林霄的眉心越來越近,一寸……半寸……死亡的陰影即將落下!
就在絲線尖端即將觸及皮膚的剎那——
嗡!
林霄覆蓋著冰霜的眉心處,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點極其微弱的、幽藍色的光芒!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夏夜螢火,卻帶著一種難以喻的、穿透性的……量子波動!
嗤——!
黑色絲線的尖端,在距離那點幽藍光芒不足一毫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絕對零度構成的壁壘,猛地……停住了!
絲線劇烈地顫抖起來,發出高頻的、無聲的尖嘯,仿佛遭遇了某種天敵般的恐懼!它瘋狂地扭動、掙扎,試圖突破那層無形的屏障,卻始終無法再前進分毫!
那點幽藍的光芒,正是量子手術刀在林霄體內殘留的最后一絲力量!它在主人意識沉寂、生命垂危之際,被致命的威脅激活,如同守護靈般,本能地構筑了最后的防線!
這短暫的停滯,為沈安德爭取到了最后的機會!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點幽藍光芒的來源——林霄緊握的右手!即使在冰封昏迷中,他的右手依舊死死攥著那個陳舊的工具盒!盒蓋在剛才的震動中被震開了一條縫隙,那把銹跡斑斑的量子手術刀,正透過縫隙,散發出微弱卻堅定的幽藍光芒!
“刀!”沈安德腦中如同有閃電劈過!他連滾帶爬,不顧腳下翻涌的污染體和劇烈的震動,撲向林霄!他伸出顫抖的手,不顧那刺骨的冰寒,猛地掰開林霄緊握工具盒的手指!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冰冷刀柄的瞬間——
轟隆隆——!!!
診所主體建筑被撕裂的巨響,如同創世巨獸的咆哮,徹底壓過了地底的轟鳴!
隔離艙靠近外側的整面合金墻壁,如同被無形巨手從外部狠狠撕開!刺眼的、猩紅色的光芒混合著極地狂暴的風雪,如同決堤的血色洪流,猛地灌入艙內!巨大的、散發著熔巖般高溫和恐怖能量波動的……光樹根須,如同神話中滅世的泰坦巨蟒,裹挾著破碎的合金、凍土和萬年寒冰,粗暴地擠了進來!
根須的直徑超過三米,表面并非木質紋理,而是覆蓋著如同活體電路板般的猩紅色能量脈絡,這些脈絡如同呼吸般明滅閃爍,每一次脈動都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精神污染輻射!根須的頂端并非尖錐,而是如同張開的、由無數細小根須糾纏而成的……巨口!巨口內部,幽暗深邃,仿佛通往地心熔爐!
這根須巨口的目標,并非艙內任何一個人!
而是……手術臺上,胸膛嵌著鉛條金屬的……源頭!
它要吞噬它!要將這最后的“異物”徹底融入光樹網絡的集體意識!
根須巨口帶著毀滅性的氣勢壓下,所過之處,空氣被灼燒得扭曲,暗紅色的液態污染體如同遇到克星般尖叫著汽化消散!沈安德被這股恐怖的氣浪狠狠掀飛,后背重重撞在另一側的艙壁上,眼前金星亂冒,鮮血從口鼻中噴出!
手術臺上,鉛條病人那雙黑暗的渦旋之眼,第一次……轉動了!它“看”向了那壓下的根須巨口!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早已預料到的……漠然。他胸膛孔洞中探出的黑色絲線,放棄了繼續攻擊林霄,如同受驚的毒蛇般猛地縮回孔洞深處!
根須巨口,帶著碾碎一切的氣勢,轟然落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幽藍色光芒,如同沉寂火山驟然噴發,猛地從沈安德手中爆發!
是量子手術刀!
在沈安德的手指觸碰到刀柄的瞬間,這把沉寂的、銹跡斑斑的兇器,仿佛感應到了主人(林霄)瀕死的危機和眼前滅頂的災難,第一次……主動蘇醒!
幽藍色的量子輝光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燃燒的藍色火焰,瞬間包裹了整個刀身!刀身上的銹跡在光芒中片片剝落,露出下方閃爍著星辰般光澤的奇異金屬!刀柄上纏繞的絕緣膠帶化為灰燼,露出下方布滿玄奧紋路的非金非木材質!一股古老、冰冷、卻又蘊含著切割萬物規則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獸睜開了眼睛,瞬間充斥了整個搖搖欲墜的隔離艙!
沈安德感覺自己的手不是握住了一把刀,而是握住了一道……宇宙的鋒芒!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信息流和力量洪流,順著刀柄瘋狂涌入他的手臂,沖入他的大腦!這不是傳承,而是……強行的灌注!是量子手術刀在絕望中,自主選擇了一個臨時的、勉強可用的載體!
“呃啊啊啊——!”沈安德發出痛苦的嘶嚎,他的眼球瞬間被幽藍光芒充斥,皮膚下血管如同活蛇般隆起、跳動!他的意識幾乎被這股力量洪流沖垮!無數破碎的畫面、冰冷的公式、切割空間的法則碎片在他腦中瘋狂baozha!
但他沒有松手!求生的本能和守護的執念,讓他死死攥緊了刀柄!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自己的意志,正在被這把刀……同化!他不再是自己,而是成為了這把刀延伸出去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