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上）
冷藏庫內，時間仿佛被凍結。冰冷的寒氣如同凝固的嘆息，懸浮在空氣中。穹頂的星辰光源黯淡了許多，投下慘白而搖曳的光斑。中央的雙螺旋結構緩緩旋轉，管道內流淌的金色光點稀薄了不少，如同疲憊的螢火蟲。維生艙內，蘇薇薇依舊沉睡，蒼白的面容在微光下如同易碎的瓷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著生命的延續。籠罩她的那層金色光暈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喻的、仿佛與整個空間融為一體的…沉寂感。
林霄癱坐在冰冷的金屬平臺上，背靠著維生艙。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濃重的血腥味。皮膚下，那金色的紋路如同瀕臨斷裂的電路，瘋狂閃爍、明滅不定，每一次光芒的黯淡都伴隨著一陣深入骨髓的痙攣。基因崩潰的倒計時如同冰冷的絞索，在視野邊緣無聲勒緊：4小時25分33秒。時間…在流逝！而他的身體…正在…崩解！
“蜂后…報告…薇薇狀態…”林霄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滋啦…目標…蘇薇薇…生命體征…穩定…生理機能…正常…”“蜂后”的聲音微弱，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困惑的波動，“但…意識活動…深度沉寂…腦電波…呈現…絕對平直…狀態…非…正常睡眠…非…昏迷…類似…意識…離體…或…被…更高維度…意志…同化…狀態…未知…危險等級：極高…”
意識離體？！同化？！林霄的心臟如同被冰錐刺穿！他掙扎著挪動身體，將布滿血污的手掌貼在冰冷的維生艙蓋上。感受不到…任何回應！薇薇…的靈魂…仿佛…已經不在這里了？！被那浩瀚的全球生命意志…帶走了？！還是…被…吞噬了？！
巨大的恐懼和無力感瞬間將他淹沒！他拼盡全力！賭上一切！甚至…可能犧牲了薇薇…才暫時凈化了病毒！換來的…卻是…她的意識…消散？！
“不…不會的…”林霄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她…答應過我…會醒過來…”
“滋啦…檢測到…全球lm…異常匯聚…加速！…”“蜂后”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驚駭！“匯聚終點…鎖定！…坐標：…江城西區…貧民窟…核心！…強度：…指數級…飆升！…形成…高維…生命意志…漩渦！…能量等級：…行星級！…”
貧民窟？！核心？！林霄猛地抬頭！血紅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里…是“生命之城”！是“屠夫”張的地盤！是…g-7病毒和“神仙草”毒源的巢穴！全球的生命貨幣意志…匯聚到那里…干什么？！
“蜂后！接入…貧民窟…監控！…任何…可用信號！”林霄嘶聲下令！
“指令…確認…嘗試…接入…公共安全網絡…失敗…接入…私人加密頻道…失敗…接入…殘留…‘蜂巢’遺址…備用節點…成功！…信號…微弱…圖像…傳輸中…”
嗡！
林霄的視野中，強行切入一片極其模糊、布滿雪花的畫面！畫面來源…似乎是…某個隱藏在老舊管道深處的攝像頭視角！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林霄的血液瞬間凍結！
地獄！真正的煉獄！
狹窄、骯臟、堆滿垃圾的街道上！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無數衣衫襤褸、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影…在瘋狂地…互相撕咬！攻擊！他們的皮膚上…布滿了詭異的、閃爍著暗金色金屬光澤的斑塊！雙眼赤紅！口中發出非人的嘶吼！動作狂暴而毫無章法！如同…被某種原始本能…徹底支配的…野獸！
“殺！錢！給我錢！”
“黃金！黃金是我的！”
“撕碎他！搶走他的食物！”
“……”
瘋狂的咆哮聲混合著凄厲的慘叫！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種…極其刺鼻的、如同燒焦電路板混合著腐爛血肉的…惡臭！
g-7病毒！變異了！在“歐米伽·零”病毒的殘留影響下！在貧民窟絕望的土壤中！它…進化了！變得更加…狂暴！更加…致命！它不再僅僅扭曲對金錢的貪婪！而是…將人…徹底…獸化！變成了…只懂得掠奪和殺戮的…怪物！
“警告！檢測到…高活性…g-7變異株…‘狂獸’病毒！…”“蜂后”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分析，“感染率：…貧民窟核心區…100%！…擴散速度：…極快！…預估…48小時內…將…突破封鎖…蔓延…全城！…72小時…感染…全球！…”
48小時！蔓延全城！72小時！感染全球！這…比沈旭的“歐米伽·零”…更加…原始！更加…野蠻！更加…不可控！
而更讓林霄心驚膽戰的是！
在畫面中央！貧民窟核心區域！那個由廢棄集裝箱堆疊而成的、如同巨大蟻巢般的“生命之城”…此刻…正被一股…肉眼可見的、如同金色沙塵暴般的…能量洪流…籠罩著！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微光的…點狀物…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從四面八方！從天空！從地底！瘋狂地…涌入“生命之城”深處！那是…lm！全球匯聚而來的…生命貨幣意志！它們…正在…被…“狂獸”病毒…污染！扭曲！成為…滋養…這場人間地獄的…養料？！
“不——！”林霄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明白了！沈旭雖然死了！但他留下的病毒…如同跗骨之蛆！正在…利用全球匯聚的生命意志…加速變異！進化！要將整個人類文明…拖入…最原始的…血腥叢林！
必須阻止！必須…在48小時內！逆轉病毒！拯救貧民窟！否則…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但…如何阻止？！他現在…自身難保！基因崩潰在即！薇薇意識沉寂！手中…只剩下…母親殘存的基因樣本…和…一個…瘋狂到極點的…猜想！
“蜂后！”林霄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分析…薇薇…當前狀態…與…全球lm匯聚…及…‘狂獸’病毒…的…關聯性！”
“滋啦…分析中…”“蜂后”的聲音帶著高速運算的嗡鳴，“目標…蘇薇薇…意識沉寂狀態…與…全球lm匯聚終點…存在…空間重疊…及…意志共鳴…特征…推測…其…意識…可能…成為…lm意志…的…天然…容器…或…中轉節點！…”
“同時…檢測到…‘狂獸’病毒…核心污染源…位于…貧民窟核心…‘生命之城’…地下…深層…與…g-7母體培育巢…位置…重合！…病毒…正在…吸收…匯聚的lm…加速…進化！…”
“理論…方案…”“蜂后”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不確定性，“若…能…喚醒…目標…蘇薇薇…意識…引導…其…作為…純凈…生命意志…容器…反向…凈化…匯聚的lm…并…通過…lm網絡…將…凈化意志…擴散…至…病毒源頭…或…可…逆轉…病毒…進程！…”
喚醒薇薇！以她為容器！凈化全球匯聚的lm！再用純凈的lm意志…反向凈化病毒源頭？！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且不說喚醒深度沉寂的薇薇有多難！單是引導凈化那行星級的lm意志洪流…就足以將任何意識…徹底撐爆！更別提…還要對抗…正在瘋狂進化的“狂獸”病毒！
成功率…無限接近于零！
但…這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賭注！
林霄的目光死死鎖定維生艙中沉睡的少女。她的面容如此平靜，仿佛隔絕了所有的痛苦和喧囂。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了…他…不能…再失去她！
“方案…執行…步驟！”林霄的聲音冰冷而堅定！
“第一步：…強行喚醒…目標意識…風險：…意識崩潰…或…永久迷失…概率：…90%！…”
“第二步：…引導…目標…意識…鏈接…全球lm意志洪流…風險：…意志洪流反噬…意識湮滅…概率：…99%！…”
“第三步：…凈化…lm…并…引導…凈化意志…沖擊…病毒源頭…風險：…病毒反撲…及…未知規則沖突…概率：…100%！…”
“綜合成功率：…低于…0.0001%！…”
冰冷的數字！如同死亡的宣判！
林霄的嘴角…卻勾起一絲…近乎瘋狂的…弧度！
“足夠了！”他嘶聲道！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就…值得…賭上…一切！”
他掙扎著站起！身體搖搖欲墜！基因崩潰的劇痛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的意志！但他…死死挺住！目光掃過那緩緩旋轉的雙螺旋結構！
“蜂后！準備…手術！”
“指令：…以…母親…基因樣本…為…能量源！…以…我…為…意志橋梁！…以…薇薇…為…凈化熔爐！…啟動…‘生命鏈接’…協議！…目標：…喚醒…蘇薇薇！…鏈接…lm意志！…逆轉…病毒！…”
“警告！…宿主…基因崩潰…臨界！…強行…啟動…協議…將…加速…崩潰進程！…倒計時…可能…縮短至…1小時！…”“蜂后”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執行！”林霄的聲音不容置疑！他猛地咬破舌尖！滾燙的鮮血噴在維生艙蓋上！形成一道…刺眼的…血痕！他雙手…死死按在血痕兩側！意念如同咆哮的雷霆！轟入“蜂后”的核心！
“啟動！立刻！”
指令確認！支付…生命意志…及…剩余lm…￥0元（lm已耗盡）！…啟動…‘生命鏈接’協議！…
能量源：…基因樣本庫…核心！…提取！…
意志橋梁：…宿主林霄！…狀態：…瀕臨崩潰！…強制鏈接！…
凈化熔爐：…目標蘇薇薇！…狀態：…意識沉寂！…強制喚醒！…
協議…執行！…
嗡——！！！
整個冷藏庫空間！再次劇烈震動起來！比上一次…更加狂暴！穹頂的星辰光源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如同超新星爆發！中央的雙螺旋結構！如同被點燃的恒星核心！管道內稀薄的金色光點瞬間沸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足以融化鋼鐵的…熾熱金光！光芒如同實質般匯聚！形成一道…粗大的、旋轉的…金色光柱！狠狠…轟向…維生艙！轟向…蘇薇薇！
“呃啊啊啊——！！！”
林霄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他感覺自己…就是那道光柱的…一部分！他的意識！他的靈魂！他瀕臨崩潰的基因鏈！被強行…抽離！撕裂！然后…灌注進…那狂暴的金色洪流中！順著光柱…狠狠…撞入了…維生艙內…蘇薇薇…沉寂的意識海！
劇痛！超越生理極限的劇痛！意識被撕裂、被灼燒、被重塑的劇痛！基因崩潰的倒計時瘋狂閃爍！數字如同失控的陀螺般旋轉！最終…定格在：1小時00分00秒！然后…瘋狂加速！59：59…59：58…
他…只有…一小時了！
……
貧民窟。“生命之城”深處。地下巢穴。
“屠夫”張站在巨大的病毒母體肉瘤前。肉瘤比之前更加龐大！表面覆蓋的粘液閃爍著暗金色的金屬光澤！無數扭曲的藤蔓如同活物般瘋狂舞動！尖端噴射出濃烈的、帶著甜腥惡臭的墨綠色毒霧！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狂暴氣息。
他臉上自制的皮革口罩早已摘下，露出那張布滿疤痕、猙獰如同惡鬼的臉。此刻，這張臉上…卻充滿了…一種病態的、近乎狂熱的…陶醉！
“力量！多么…美妙的力量！”他張開雙臂，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被病毒扭曲的生命意志和…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如同金色洪流般的…lm能量！“沈旭…那個蠢貨…死了！但他留下的…寶貝…卻…成全了我！”
他猛地轉身！看向身后！那里…跪伏著數十個…同樣皮膚覆蓋著暗金斑塊、眼神赤紅、卻帶著一種…詭異…馴服的…貧民！他們是…第一批…被“狂獸”病毒完全感染…卻又…被他用“神仙草”毒劑…強行…控制住的…“獸兵”！
“看到了嗎？！”
“屠夫”張的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金錢！生命！力量！都…匯聚于此！這里…才是…真正的…‘生命之城’！我們…才是…新世界…的主宰！”
“吼——！！！”獸兵們發出狂熱的嘶吼！眼中充滿了對殺戮和掠奪的渴望！
“去吧！我的孩子們！”
“屠夫”張猛地指向巢穴出口！“撕碎…那些…膽敢…阻擋我們的…螻蟻！將…‘狂獸’的榮光…灑遍…整個世界！讓…所有人…都…成為…我們的…奴隸！我們的…養料！”
“吼——！！！”
獸兵們如同出籠的瘋狗！嘶吼著！沖出了巢穴！沖向了…那片…已經被血色和火焰籠罩的…貧民窟街道！更遠處…是…被軍隊和雇傭兵…臨時構筑的…脆弱防線！
殺戮…升級！瘟疫…擴散！48小時倒計時…瘋狂流逝！
……
冷藏庫。
林霄的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木！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金屬平臺上！皮膚干癟！七竅流血！皮膚下…那瘋狂閃爍的金色紋路…徹底…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種…死寂的…灰敗！基因崩潰倒計時：59分30秒！他的生命…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
但他的意識…卻如同燃燒的流星！順著那狂暴的金色光柱！狠狠…撞入了…一片…絕對…死寂…的…黑暗！
蘇薇薇的意識海！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一片…凝固的…虛無！如同…宇宙誕生前的…奇點！又如同…生命終結后的…絕對寂滅！
“薇薇——！！！”林霄的意識在虛無中發出無聲的吶喊！沒有回應！只有…死寂！
他瘋狂地尋找！如同盲人在無盡的黑暗中摸索！他呼喚著她的名字！回憶著他們共同的記憶！教堂的初遇！雨夜的守護！手術臺上的訣別！他將自己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之火！都…化作…最熾熱的…光！試圖…照亮…這片…死寂的黑暗！
但…黑暗…如同最貪婪的巨獸！吞噬著…他發出的…每一絲光芒！他的意識…在飛速消耗！如同投入黑洞的光線！被…無情…湮滅！
“薇薇…回答我…”
“不要…放棄…”
“回來…”
林霄的意識…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模糊…他感覺…自己…也要…被這片…死寂…徹底…同化了…
就在他的意識之火…即將徹底熄滅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溫暖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輕輕…蕩漾開來！
來源…是…這片死寂黑暗的…最深處！
緊接著！
一點…極其微弱的…金色光芒…如同最遙遠的星辰…在絕對的黑暗中…亮起！
光芒中…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纖細…脆弱…卻…帶著一種…難以喻的…堅韌…
是…薇薇！
她的身影…被無數…扭曲的、暗金色的…鎖鏈…死死纏繞！鎖鏈的另一端…延伸進…無邊的黑暗深處！仿佛…被某種…強大的…存在…禁錮著！
而在她的頭頂！一個…巨大無比、如同金色星河般旋轉的…漩渦！正在…瘋狂地…吞噬著…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無數…閃爍著微光的…lm意志光點！那些純凈的意志光點…在落入漩渦的瞬間…就被…染上了一層…不祥的…暗金色！然后…被…輸送向…鎖鏈延伸的…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