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上）
冰冷的雨水裹挾著貧民窟特有的腐臭，從銹蝕的鐵皮屋檐滴落，砸在坑洼的水泥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林霄被王瘸子半拖半拽地塞進一處由廢棄集裝箱和建筑垃圾堆疊而成的逼仄窩棚里。霉味、尿臊味和廉價消毒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濃烈得幾乎凝成實體，嗆得人窒息。王瘸子——這個剛剛被林霄用“神跡”救下的乞丐，此刻佝僂著背，胸口劇烈起伏，渾濁的眼睛里交織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林霄那詭異“手術”的深入骨髓的恐懼。他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右下腹，那里曾經要命的絞痛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奇異的、被掏空般的酸脹感，提醒著他剛才經歷的絕非幻覺。
“醫…醫生…”王瘸子的聲音抖得不成調，“剛才…剛才那是…”他想問那是什么妖法，卻又不敢問出口，仿佛怕觸怒了眼前這個癱在破草席上、眼神卻冷得像冰的男人。
林霄沒理他。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對抗身體的劇痛和腦海中那個幽藍色的、散發著金屬冷光的界面上。冰冷的電子提示如同跗骨之蛆：
新手任務完成獎勵結算完畢。信用額：￥1，000，000元（僅限宿主基礎傷勢治療抵扣）。
債務生成：基礎費￥50元。償還倒計時：47小時59分。逾期利息：日息100%（復利）。
警告：生命體征維持效果剩余59分鐘。請盡快支付治療費用！
一百萬信用額？林霄心中冷笑。這數字在系統那動輒萬億的標價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但此刻，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需要立刻止血，修復最致命的創傷，否則等那“細胞活性激發劑”的效果一過，失血性休克會像死神一樣輕松收割他殘存的生命。
他強忍著脊椎斷裂處傳來的、如同高壓電持續灼燒神經的劇痛，以及肋骨修復后殘余的悶痛，艱難地在腦中下達指令：使用信用額！支付‘基礎生命維持（至手術開始）’項目！立即執行！
確認支付：基礎生命維持（維持至手術開始）
-
基礎費用：￥500，000元。
信用額支付：￥500，000元（等值基礎費：￥50元）。
支付成功！生命維持啟動：細胞活性激發劑注入！
嗡！
一股比之前更強烈的暖流瞬間從心臟泵出，如同強效的強心針，蠻橫地驅散了失血帶來的冰冷和眩暈。呼吸陡然順暢了許多，雖然劇痛依舊，但那種生命飛速流逝的瀕死感被暫時壓制住了。代價是，債務從50元變成了100元，倒計時依舊懸在頭頂。
生命倒計時暫停！生命體征暫時穩定！倒計時將在‘細胞活性激發劑’效果結束后（約60分鐘）繼續。當前債務：基礎費￥100元，需在47小時58分內償還。逾期利息：日息100%（復利）。
100元！林霄咬緊牙關。這是他給自己買來的一個小時喘息時間。他必須在這一個小時內，找到止血和穩定傷勢的方法，否則還是死路一條。他的目光掃過系統界面里那觸目驚心的治療清單：
1.
脊柱神經束橋接重塑：￥15，000，000元
→
系統收費：￥150，000，000，000元
2.
顱腦微分子修復：￥3，000，000元
→
￥30，000，000，000元
3.
多處復合創傷修復及抗感染引導：￥1，000，000元
→
￥10，000，000，000元
4.
失血性休克糾正（緊急）：￥800，000元
→
￥8，000，000，000元
最便宜的是失血性休克糾正，基礎費80萬，系統收費80億。他現在剩下的信用額是50萬（100萬信用額已支付50萬），連這個最便宜的都支付不起！
怎么辦？難道真要死在這臭氣熏天的窩棚里？
他的目光猛地轉向蜷縮在角落、驚魂未定的王瘸子。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系統規則：“支付方式無限制，宿主可自行裁定‘支付者歸屬權’及‘支付方式性質’。”
這個乞丐，這個欠了他一億手術費的“客戶”，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資源”！
“聽著！”林霄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如同手術刀劃開皮肉般清晰，“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
王瘸子渾身一哆嗦，驚恐地看著他。
“我…需要錢！很多錢！”林霄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欠我的…一億手術費！現在…立刻…想辦法…給我弄一百塊現金！”
一百塊？王瘸子愣住了。從一億到一百塊？這落差太大，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林霄眼中那種瀕死野獸般的瘋狂和不容置疑的權威讓他不敢多問。他下意識地摸索自己身上那條又臟又破的褲子口袋，掏了半天，只摸出幾張濕漉漉、皺巴巴的零錢——一張十塊，兩張五塊，幾張一塊的硬幣。總共二十三塊五毛。
“只…只有這些…”王瘸子顫巍巍地把錢捧到林霄面前，像供奉什么可怕的神只。
林霄看著那堆散發著汗臭和血腥味的零錢，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伸出唯一還能勉強活動、帶著細微顫抖的右手食指，點向那堆零錢：“授權…支付！”
檢測到宿主指令：指定債務方‘患者001（王瘸子）’支付基礎債務￥100元。
檢測到目標支付物：現金￥23.5元。
支付物價值不足！支付失敗！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喪鐘。
“不夠！”林霄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瀕臨崩潰邊緣的戾氣，“去借！去偷！去搶！一個小時之內…給我湊夠一百塊！否則…”他猛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帶著泡沫的血絲，眼神卻兇狠如狼，“我們…一起死！”
王瘸子被這眼神嚇得魂飛魄散。他毫不懷疑林霄的話。這個癱子醫生太邪門了！他肚子里的闌尾就是被對方用“妖法”弄沒的！他不想死！他剛剛才從鬼門關爬回來！
“我…我去！我去弄！”王瘸子連滾爬爬地沖出窩棚，瘦小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雨幕和貧民窟迷宮般狹窄、泥濘的巷道里。
窩棚里只剩下林霄粗重的喘息聲和外面嘩嘩的雨聲。劇痛如同潮水般反復沖擊著他的神經堤壩。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系統界面幽幽地懸浮著，那串冰冷的債務數字和倒計時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長。林霄的體溫在流失，盡管有“細胞活性激發劑”撐著，但失血過多帶來的虛弱感越來越明顯。他能感覺到生命在緩慢而堅定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窩棚破爛的簾子被猛地掀開！王瘸子像只落湯雞一樣沖了進來，渾身泥濘，臉上帶著幾道新鮮的擦傷，手里死死攥著一把濕透的鈔票——有十塊的，二十塊的，甚至還有幾張五十塊的！他喘著粗氣，眼神驚恐又帶著一絲瘋狂，顯然這一百塊來得絕不光彩。
“一…一百二！醫生！我…我弄到了一百二！”王瘸子把沾著泥水和疑似血跡的鈔票塞到林霄手邊。
林霄甚至懶得去看那些錢。他再次伸出顫抖的手指，點向那堆鈔票：“授權支付！債務清償！”
檢測到宿主指令：指定債務方‘患者001（王瘸子）’支付基礎債務￥100元。
檢測到目標支付物：現金￥120元。價值符合！
支付成功！債務清償！逾期利息歸零！
信用額剩余：￥500，000元。
一股無形的枷鎖仿佛瞬間解除。林霄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第一個催命符暫時解除了。但他沒有絲毫放松，立刻下達了第二個指令：使用剩余信用額！支付‘失血性休克糾正（緊急）’項目！立即執行！
確認支付：失血性休克糾正（緊急）
-
基礎費用：￥800，000元。
信用額支付：￥500，000元（等值基礎費：￥50元）。
警告：信用額不足！需補足基礎費差額￥300，000元（等值￥30元）！是否強制透支？透支利息：小時息50%（復利）！
透支！小時息50%！復利！這比高利貸狠毒一萬倍！但林霄沒有選擇！不支付，他馬上就會死！
強制透支！執行支付！
支付成功！失血性休克糾正啟動：納米級人造血漿注入！造血干細胞活性激發！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洶涌的熱流瞬間席卷全身！仿佛干涸的河床被奔騰的暖流瞬間灌滿！冰冷的四肢百骸迅速回暖，失血帶來的眩暈和無力感如同退潮般快速消散。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某種重要的東西被強行補充、激活了！雖然脊椎的劇痛和下半身的癱瘓依舊，但那種生命垂危的窒息感被硬生生拽了回來！
生命體征穩定！失血性休克狀態解除！
透支債務生成：基礎費￥300，000元（等值￥30元）。償還倒計時：1小時。逾期利息：小時息50%（復利）。
三十元！只有一個小時！利息是每小時翻一倍半！林霄的心沉到了谷底。剛解決一個催命符，又背上了另一個更狠的！但他至少暫時活下來了。
“醫…醫生…您…”王瘸子看著林霄臉上恢復了一絲血色，氣息也平穩了許多，驚得說不出話。這到底是什么神仙手段？還是魔鬼的交易？
林霄沒理他，目光死死盯著系統界面。信用額清零，還背上了三十元（等值基礎費三十萬）的高利貸。他必須在一個小時內，賺到三十塊錢現金！否則利滾利，他很快又會陷入萬劫不復！
怎么賺？在這貧民窟里？靠這個嚇破了膽的乞丐？
就在他心念電轉之際，窩棚外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和哭喊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幾聲粗暴的呵斥。
“滾開！別擋道！”
“求求你們…救救我家柱子吧…他快不行了…”
“沒錢看什么病？等死吧！”
林霄眼神猛地一凝！他掙扎著，用手肘支撐著身體，挪到窩棚那破爛的縫隙處向外望去。
只見狹窄、泥濘的巷道里，幾個衣衫襤褸的貧民正抬著一塊破門板，門板上躺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男孩臉色青紫，嘴唇發紺，胸口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吸氣都發出尖銳的哮鳴音，如同破舊的風箱，瘦小的身體因為缺氧而痛苦地弓起。一個頭發花白、滿臉淚痕的老婦人撲在門板旁，死死抓著男孩的手，對著旁邊一個掛著“王記跌打”破舊招牌的窩棚苦苦哀求。窩棚門口，一個赤膊著上身、紋著劣質青龍紋身的壯漢不耐煩地揮著手，像驅趕蒼蠅。
“急性哮喘…重度缺氧…快窒息了…”林霄的醫生本能瞬間做出了判斷。這種程度的發作，不及時處理，幾分鐘內就會要命！貧民窟里，沒有醫院，沒有急救藥，這孩子死定了！
老婦人絕望的哭嚎和男孩越來越微弱的喘息聲，像針一樣刺入林霄的耳膜。
一個垂死的孩子…
一個絕望的家屬…
一個…能付錢的人？
系統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惡魔的低語，在他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符合手術條件的瀕危患者（編號：哮喘兒童002）。
可執行手術：緊急氣管切開術支氣管痙攣解除術。
基礎手術參考費（本地物價標準）：人民幣
5，000
元整。
系統強制執行最低收費標準（萬倍起）：人民幣
50，000，000
元整（伍仟萬元）。
支付狀態：未支付。
手術強制成功：是。規則綁定，不可豁免。
五千萬！救這個貧民窟的孩子？荒謬！絕望！
但林霄的目光卻死死鎖在那個瀕死的孩子身上，又掃過老婦人那絕望而卑微的臉。一個瘋狂的、帶著血腥味的計劃在他腦中瞬間成型！
他猛地轉頭，看向縮在角落的王瘸子，聲音如同淬了冰：“想不想…再賺一筆？”
王瘸子被他眼中那非人的冷靜和瘋狂嚇得一哆嗦。
林霄指向外面：“去！告訴那個老太婆…我能救她孫子！但…要現錢！三十塊！現在就要！”
“三…三十塊？”王瘸子懵了。救一條命，只要三十塊？這醫生瘋了？還是…
“快去！”林霄低吼，眼中是孤注一擲的瘋狂，“告訴她…錢到位…立刻救！錢不到…等死！”他必須在一個小時內拿到三十塊現金！這個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要用這孩子的命，換自己活下去的機會！用這五千萬的天價手術費，換三十塊救命錢！
王瘸子看著林霄那如同深淵般的眼神，又看看外面奄奄一息的孩子和哭嚎的老婦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明白了。這不是救人，這是一場魔鬼的交易！但他不敢違抗，連滾爬爬地沖出了窩棚。
林霄靠在冰冷的鐵皮墻上，聽著外面王瘸子結結巴巴卻帶著兇狠的“談判”，聽著老婦人從絕望到難以置信再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哭喊和摸索。他能想象那老婦人顫抖著手，從身上最深處摸出可能藏了一輩子的、用破布包了一層又一層的零錢…
幾秒鐘后，王瘸子沖了回來，手里緊緊攥著一把混雜著硬幣和毛票的零錢，塞到林霄面前：“三…三十二塊五！醫生！錢…錢有了！”
林霄看都沒看那堆帶著體溫和淚水的零錢，伸出顫抖的手指一點：“授權支付！清償透支債務！”
檢測到宿主指令：指定債務方‘哮喘兒童002關聯人（老婦人）’支付透支債務￥300，000元（等值￥30元）。
檢測到目標支付物：現金￥32.5元。價值符合！
支付成功！透支債務清償！逾期利息歸零！
壓在心頭的那座利息大山瞬間消失。林霄長長地、無聲地吸了一口氣。活下來了…暫時。
他看向王瘸子，聲音冷硬如鐵：“攔住外面的人！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王瘸子一個激靈，連滾爬爬地堵在窩棚門口。
林霄閉上眼，集中全部精神。幽藍色的手術引導界面瞬間覆蓋了他的視野，精準地鎖定了窩棚外門板上那個瀕死的孩子。急性哮喘發作導致的嚴重支氣管痙攣、黏膜水腫，清晰的病理結構如同3d模型般呈現。
他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虛空，如同握住了無形的手術刀。意念催動，那幽藍色的能量切割器輪廓再次在掌心凝聚。
“手術…開始！”
他的手，隔著窩棚破爛的鐵皮，對著外面門板上的孩子，虛按下去！
嗡！
一股冰冷而精準的能量瞬間穿透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物理的阻隔，直接作用在男孩痙攣的支氣管壁上！如同最靈巧的柳葉刀，精準地剝離水腫增生的黏膜，松解痙攣的平滑肌，擴張狹窄的氣道！
門外，男孩那如同破風箱般瀕死的喘息聲，猛地一滯！
緊接著，一聲清晰而順暢的、帶著劫后余生般顫抖的吸氣聲，穿透雨幕，傳了進來！
“柱…柱子？！”老婦人難以置信的、帶著狂喜的哭喊聲響起，“你能喘氣了？！老天爺啊！”
窩棚內，林霄的手無力地垂下，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而疲憊的弧度。
手術完成。強制成功。
又一個五千萬的“債務”，掛在了那個貧民窟老婦人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