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食鋪”的招牌已然掛起,像一面無聲的旗幟,宣告著這片小小天地的新生。開業的吉日就定在三日后。喜悅與期待之余,沈微婉的心卻并未放松,反而繃得更緊。掛牌開業并非終點,而是一個更具挑戰的。如何讓這間位置偏僻的新店一炮而響,吸引顧客邁過那道門檻,是她日夜思忖的問題。
單靠原先的腌菜、窩頭和布偶,雖能穩住老主顧,但缺乏新意,難以在開業時制造出足夠吸引人的聲勢。必須得有點“新意思”,既要是她能力所及,成本可控,又要貼合“安食”二字,讓人感到實惠、溫暖、與眾不同。
她想到了粥。
冬日將至,清晨寒氣漸重。那些趕早市的、出苦力的、家中舍不得生火的窮苦人,若能有一碗熱騰騰、稠乎乎、價錢公道的熱粥下肚,該是何等的熨帖?粥能養人,最是安和,正合店名。而且粥水成本可控,一大鍋下去,能分出許多碗,薄利多銷,既能拉攏人氣,又能顯出新店的氣象。
光是白粥又顯單調。她琢磨著,用最便宜的雜糧:黃澄澄的玉米渣、糯香的小米、再加上少許耐煮的豆類(如便宜的黑豆或蕓豆),混合在一起熬煮。豆子需提前浸泡一夜,方能煮得軟爛開花。幾種雜糧混合,營養兼得,口感也更豐富稠滑,比單調的白粥顯得更有誠意。
光是粥還不夠,需得有搭配的干糧。窩頭雖好,但日日吃也難免單調。她想起破瓦村附近有農戶種紅薯,產量大,價格極廉,紅薯曬干磨成的粉,帶著天然的微甜。若是將紅薯面與玉米面混合,不加餡料,就做成簡單的雜糧餅,貼在泥爐壁上烤熟,外表焦脆,內里軟糯,自帶甘甜,既新鮮又頂飽,成本比純麥面的窩頭還低些。而且這雜糧餅粗糲扎實,配上稀粥咸菜,正是窮苦人最實在的飯食。
主意一定,她便立刻行動起來。開業前兩日,她特意跑了一趟附近村子的農戶家,買回了一小袋紅薯面和一大包玉米渣、小米及雜豆。又將店里那口最大的陶鍋刷洗得干干凈凈,準備專用來熬粥。
開業前夜,沈微婉幾乎一夜未眠。不是緊張,而是忙碌。她將豆子仔細挑揀洗凈,用清水泡上。又將紅薯面和玉米面按比例調好,加入溫水揉成光滑的面團,蓋上濕布醒著。安兒早已睡熟,小小的身軀在新鋪子的小隔間里睡得格外安穩。沈微婉就著油燈微弱的光芒,檢查著明日所需的一切物料,心里一遍遍盤算著流程。
翌日,天還未亮,“安食鋪”內已然燈火通明,熱氣蒸騰。
最大的陶鍋坐在灶上,底下柴火燒得旺旺的。泡發的雜豆和玉米渣、小米先后下入滾水中,很快,鍋中便咕嘟咕嘟地冒起泡來,水汽氤氳,夾雜著豆類和小米特有的香氣,漸漸彌漫了整個店鋪,甚至飄出了門外。
沈微婉拿著長柄木勺,不停地攪動著,防止糊底。隨著熬煮,粥汁變得越來越稠滑,豆子漸漸開裂,米油熬了出來,原本清澈的水變成了一種誘人的、帶著淡淡黃色的濃稠粥羹。香氣也愈發濃郁醇厚,那是五谷雜糧最本源、最溫暖的芬芳。
另一邊,李嫂也早早來了,手腳麻利地將醒好的雜糧面團分成小劑子,搓圓壓扁,熟練地貼到另一個泥爐的內壁上。高溫很快將餅坯烤得滋滋作響,表面泛起焦黃的點子,一股混合了紅薯甜香和玉米焦香的獨特氣味散發出來,與粥香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種令人食指大動的開業交響。
天光漸亮,街上開始有了人聲。
“安食鋪”正式卸下了門板,露出了全貌。門口,熱氣騰騰的粥鍋和烤著雜糧餅的泥爐構成了最誘人的風景。店內,嶄新的貨架上,一排排闊口陶缽里,各種腌菜油亮生輝,紅白綠紫,色彩可人。布偶乖巧地坐在一旁。三張小桌擦得干干凈凈。
沈微婉深吸一口氣,將一塊事先寫好的小木牌掛在了粥鍋旁邊,上面用炭筆清晰寫著:
“開業大吉:
濃香雜糧粥,一文錢管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