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水瞬間沒頂!裹挾著枯枝敗葉和腐敗腥氣的渾濁洪流,如同無數只粘稠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口鼻,瘋狂地灌入!
窒息!
巨大的、如同鐵箍般收緊的窒息感,瞬間攫住了沈微婉所有的意識!
眼前是翻滾的、令人絕望的黃濁!耳朵里灌滿了泥水沉悶的轟鳴!鼻腔和喉嚨被辛辣冰冷的泥漿狠狠灼燒、堵塞!她本能地張開嘴想要呼吸,卻只換來更猛烈的嗆咳和更多的泥水涌入!劇烈的咳嗽撕扯著早已不堪重負的胸腔,斷裂的肋骨處傳來骨頭摩擦般的、令人牙酸的劇痛!
“呃……咳!咳咳咳——!”
破碎的嗆咳聲被渾濁的泥水徹底淹沒。
身體被那股洶涌的暗流裹挾著,如同狂風中的敗葉,在粘稠冰冷的泥沼中翻滾、沉浮!每一次掙扎,都只是讓身體陷得更深,讓冰冷的泥漿更快地奪走殘存的體溫和力氣!那條麻木劇痛的殘腿,在泥漿的包裹下,仿佛徹底失去了知覺,像一截沉重的木頭拖拽著她向下沉淪!
絕望!
比洪水更冰冷!比窒息更徹底的絕望!
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所有的掙扎都顯得如此徒勞!所有的力氣都在冰冷的泥沼中飛速流逝!
就在意識即將被無邊的黑暗和窒息徹底吞噬的瞬間——
一個極其微弱、卻帶著撕裂靈魂般穿透力的哭喊聲,如同劃破厚重雨幕的閃電,狠狠刺入她混沌的聽覺!
“娘——!!!”
是安兒!
是土屋門口!安兒那驚恐到極點、帶著巨大無助和絕望的嘶喊!
那聲音,穿透了震耳欲聾的暴雨轟鳴!穿透了粘稠泥水的沉悶包裹!如同最鋒利的錐子,狠狠扎進沈微婉瀕臨熄滅的意識深處!
安兒!
深陷在泥沼中的身體猛地一顫!
那點被絕望吞噬殆盡的微光,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水,轟然炸開!不是希望,而是比求生本能更原始、更暴烈的——母性的瘋狂!
不能死!
她死了,安兒怎么辦?!那搖搖欲墜的破屋,那步步緊逼的積水,那冰冷的恐懼……
“啊——!!!”
一聲無聲的、只在靈魂深處爆發的嘶吼!
枯槁的身體在冰冷的泥沼中爆發出最后、最蠻橫的力量!那力量撕裂了窒息,壓倒了劇痛,無視了沉淪!她不再試圖在泥水中掙扎站起,而是如同最絕望的困獸,用僅存的左臂和腰腹殘存的力量,在粘稠的泥沼中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扭動、翻滾!
泥漿被攪動得更加渾濁!冰冷的窒息感依舊如影隨形!但她不管不顧!深陷的眼窩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回到岸邊!回到安兒身邊!
終于!
在耗盡最后一絲氣力,肺腑如同被火燒灼般的劇痛中,她的頭猛地沖破了翻滾的水面!
“咳!咳咳咳——!!!”
她貪婪地、大口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和泥腥味涌入灼痛的肺部,帶來一陣劇烈的、幾乎要將內臟都咳出來的嗆咳!渾濁的泥水從口鼻中噴涌而出!
視線一片模糊,被泥水和雨水糊住。
耳朵里嗡嗡作響,充斥著暴雨的轟鳴和自己劇烈的喘息咳嗽。
身體依舊深陷在齊腰深的冰冷泥沼里,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
斷裂的肋骨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右腿徹底失去了知覺,像一截不屬于她的朽木。
她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沾滿厚重泥漿的手臂,用破爛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試圖看清方向。
目光穿透厚重迷蒙的雨簾,首先看到的,是屋門口那個小小的、在風雨中劇烈顫抖的身影。
安兒小小的身體緊緊扒著門框,半邊身子探出低矮的門檻,單薄的破衣早已濕透,緊緊貼在凍得發青的小身板上。小臉上糊滿了雨水、淚水和泥點,一雙驚恐到極點的大眼睛死死盯著泥沼中掙扎的母親,小小的嘴巴張開,發出無聲的哭喊——方才那一聲撕裂般的“娘”似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此刻只剩下劇烈顫抖的嘴唇和無聲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