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抱住懷中沉睡的安兒,用盡全身力氣,仿佛要將孩子揉進自己的骨血里!身體抖得像狂風中的最后一片枯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下唇被咬破的傷口更深,鮮血順著嘴角無聲地淌下,滴落在安兒蒼白的小臉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猩紅痕跡。
如墜冰窟!
不,是比冰窟更冷!是墜入了無間地獄!被至親之人親手推下!
巨大的悲憤、冰冷的絕望、刻骨的恨意、滅頂的恐懼……無數種激烈的情緒在她胸中瘋狂沖撞、撕扯!幾乎要將她徹底撕裂!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粗重而壓抑的喘息,如同瀕死的野獸。
墻外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地遠去了,兄嫂那令人作嘔的密談終于結束。
柴房內,死寂重新降臨。
只有沈微婉粗重的喘息聲,和她懷中安兒那微弱卻平穩的呼吸聲。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目光落在安兒蒼白的小臉上。那滴落在孩子臉上的、屬于她的鮮血,紅得刺眼,如同一個殘酷的烙印。
她伸出冰冷顫抖的手指,極其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那點猩紅。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生怕驚醒了沉睡的孩子。
然后,她的目光長久地、深深地凝視著安兒那毫無血色的、脆弱得令人心碎的臉龐。那目光,復雜到了極致。有心如刀絞的疼惜,有刻骨銘心的自責,有滔天的憤怒,有冰冷的絕望,但最終,在那雙布滿血絲、深陷眼窩的眸子最深處,所有的激烈情緒都沉淀、凝結、淬煉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寒鐵般冰冷而堅硬的決絕!
那決絕的光芒,銳利如刀,足以劈開這世間最沉重的黑暗!
她不再顫抖。
身體里那股滅頂的寒意,仿佛被這決絕的火焰點燃,化作了支撐她站起的最后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將安兒放回那堆散發著霉味的枯草上,用破布和棉襖將他仔細蓋好。然后,她掙扎著,用那雙早已凍瘡潰爛、麻木劇痛、此刻卻爆發出驚人力量的雙腳,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
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穿透柴房破敗的土墻,死死釘向正屋的方向!
那目光里,再無一絲溫度,再無一絲軟弱。
只有刻骨的冰冷,和破釜沉舟的、孤狼般的兇狠!
逃離!
必須逃離!
帶著安兒,逃離這比林家更冰冷、更惡毒的狼窩!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她被冰封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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