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
又一下!
再一下!
她如同最虔誠也最絕望的信徒,又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瘋狂地用額頭撞擊著那冰冷的石階!每一次撞擊都帶著她靈魂的震顫和生命力的燃燒!每一次沉悶的聲響,都伴隨著她嘶啞破碎、泣血般的哭喊和哀求!
“大夫——!開開門啊——!”
“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他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我給您磕頭了——!磕多少都行——!”
“我愿做牛做馬報答您——!這輩子!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您——!”
她的聲音早已不成調子,嘶啞、破碎,混著劇烈的喘息和濃重的血腥氣,在狂風中飄散、撕裂。額頭的傷口在反復的撞擊下迅速擴大、綻開,皮開肉綻,鮮血汩汩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半張臉,染紅了額下的石階!那刺目的猩紅,在慘淡的燈籠光下,在潔白的雪地上,觸目驚心!
淚水、血水、雪水在她臉上混合成一片污濁狼藉。散亂枯槁的頭發黏在血污的額角和臉頰。她跪在那里,赤著流膿的雙腳,背著氣息奄奄的孩子,對著緊閉的藥鋪大門,一下,又一下,瘋狂地磕著頭!卑微到了塵埃里,只為換取背上那微弱心跳的延續!
“求求您——!菩薩!老天爺!開開眼——!救救我的安兒——!”
“我什么都愿意!命都給你!求您開門——!”
那凄厲絕望的哭喊和哀求,如同瀕死母獸的悲鳴,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在死寂的風雪長街上回蕩!它刺破了厚厚的夜幕,刺穿了呼嘯的風聲,驚起了遠處幾聲零星的、不安的犬吠!幾戶臨街人家的窗戶里,隱約亮起了微弱的燈火,有人影在窗后驚疑不定地窺探。
藥鋪門內,那點微弱的油燈光暈似乎晃動了一下。一個蒼老而帶著濃濃睡意和驚疑的聲音,極其輕微地從門縫里透出:“誰…誰在外面嚎?深更半夜的……”
這細微的聲音,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星!
沈微婉猛地停止了磕頭!沾滿血污的臉瞬間抬起,那雙早已被絕望和淚水模糊的眼睛,驟然爆發出駭人的亮光!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浮木!
“大夫!是我!求求您開開門!救救我兒!他快死了!求求您了!”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嘶聲哭喊,雙手死死扒住冰冷的門縫,指甲在厚重的木頭上刮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仿佛要將這扇隔絕生死的門生生扒開!
門內,陷入了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沈微婉粗重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和她背上安兒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呼吸聲,在風雪的嗚咽中,交織成一首絕望的悲歌。
她沾滿血污的額頭抵著冰冷的門板,鮮血順著門縫緩緩流下。身體因為極致的寒冷、劇痛和恐懼而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赤腳踩在冰冷的石階上,凍瘡裂口處流出的膿血已經凍結,如同紅色的冰晶。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每一息,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每一息,安兒微弱的心跳都在滑向深淵的邊緣。
門內的老大夫,隔著門縫,看著外面那跪在血泊中、形容如同厲鬼、背上負著垂死幼子的婦人,聽著她那撕心裂肺、泣血般的哀嚎,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深重的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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