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狠狠咬了一下自己早已凍得麻木的下唇,一絲腥甜在口中彌漫開,帶來短暫的刺痛和清醒。她將裹著安兒的布包解開一些,露出孩子滾燙的小臉,緊緊貼在自己冰冷的胸口。然后,她用盡全身力氣,將孩子整個兒摟在懷里,雙臂如同最堅韌的藤蔓,死死地纏繞住他。她用自己的身體,形成一個脆弱而絕望的屏障,試圖用自己的體溫——盡管那體溫也低得可憐——去溫暖懷中這微弱的火種。
“安兒…別睡…娘抱著你…暖和…暖和了就不冷了…”她嘶啞地、斷斷續續地在安兒耳邊低語,聲音在空曠破敗的廟宇里顯得格外微弱,更像是在催眠自己。
就在這時——
“嗚——嗷——!”
一聲凄厲悠長的嚎叫,陡然劃破了風雪的嗚咽,從廟外不遠處的荒野深處傳來!
是狼嚎!
沈微婉渾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間凝固!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緊接著,又是幾聲或長或短、充滿了野性和饑渴的嚎叫,此起彼伏,從不同的方向隱隱傳來,仿佛在呼應,在圍獵!它們離得并不遠!這破廟腐朽的氣息,她們母子身上散發出的、屬于活物的微弱氣息,在這風雪肆虐、萬物凋敝的荒野,就是最誘人的獵物標記!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比寒冷更甚,比饑餓更甚!她下意識地將懷里的安兒摟得更緊,緊得孩子發出一聲微弱的、不適的哼唧。
黑暗中,她瞪大雙眼,死死盯著那黑洞洞的廟門口。風卷著雪片,在門口打著旋兒,像一只只窺探的眼睛。每一次風的嗚咽,都像是野獸逼近的腳步。她仿佛能看到黑暗中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獸瞳,聞到那腥膻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呼吸!
恐懼和絕望,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瘋狂噬咬。她渾身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冷汗瞬間浸透了冰冷的后背。
怎么辦?
她赤手空拳,筋疲力盡,還抱著一個病弱垂死的孩子!如何抵擋那些饑餓的野獸?
巨大的絕望幾乎要將她徹底壓垮。
就在這滅頂的恐懼中,懷中安兒那微弱卻依然存在的、帶著灼熱溫度的呼吸,一下一下,微弱地拂過她的頸側。
那微弱的生命氣息,像黑暗中唯一一點火星。
活下去!
讓安兒活下去!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深淵中驟然亮起的驚雷,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決絕,瞬間劈開了所有的恐懼和絕望!
她猛地收緊了雙臂,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和力量都灌注到懷中的孩子身上。她不再看向那恐怖的廟門,而是低下頭,將臉頰緊緊貼在安兒滾燙的額頭上。
“安兒別怕…”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磐石般的堅定,“娘在…娘護著你…誰也不能…不能把你奪走!”
她不再顫抖,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警惕著廟外的任何一絲異動。恐懼依然存在,如同跗骨之蛆,但它被一股更強大、更原始的力量死死壓住——那是母獸守護幼崽時,足以撕裂一切的兇悍與決絕!
她抱著安兒,蜷縮在冰冷黑暗的角落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隨時準備撲出去撕咬的雕像。懷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溫暖,也是她唯一的力量源泉。
廟外,風雪呼號,狼嚎時遠時近。
廟內,死寂無聲,只有母子二人微弱卻頑強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氣中艱難地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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