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那封信,又補上一句:“您先退下吧。等到明天內閣會議結束后,我再聽取你們的意見,到那時,我會給出最后的決定。”
墨爾本子爵看了她一眼,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微微欠身,收起桌上的文件:“如您所愿,陛下。”
書房的門緩緩合上。
墨爾本子爵離開后,室內恢復了寧靜。
可這份寧靜卻無法撫平維多利亞心中的躁動。
她在椅子上坐了許久,眼前的紙張空白一片。
但她憂心的倒不是那句“倘若我的建議再度遭到拒絕……”,而是“胸口又疼了些”。
維多利亞陡然站起身,在房間里踱起步子來,她沒頭沒腦地從書桌走到壁爐,又從壁爐走到窗前。
空氣悶得像厚布簾子蓋在臉上,哪怕窗外有風拂過草坪,她仍然覺得喘不上氣來。
她不喜歡這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這不像她,她是女王。
可她知道,那種不適的來源,正是因為亞瑟?黑斯廷斯爵士不在。
她已經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沒見到那個人了,上一次兩人見面,還是在溫莎的閱兵式上,雙方因為肯特公爵夫人的事情不快而別。
他去哪了?
只是去了巴黎嗎?
如果只是去了巴黎,那為什么現在還不回來?
她不想親口問亞瑟,因為那樣會顯得自己好像很關心他。
但是即便不問亞瑟,她也必須知道對方究竟在什么地方。
維多利亞一把拿起書桌上的銅鈴,叮叮當當的搖了幾下。
幾秒鐘后,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是萊岑夫人。
“女王陛下?”萊岑滿臉發懵,畢竟她很少在這時段被召喚:“您有什么吩咐嗎?”
“萊岑。”維多利亞快步迎了上去:“白金漢宮的音樂會布置的怎么樣了?”
萊岑愣了一下,旋即答道:“陛下,薩瑟蘭公爵夫人昨晚已經派人送來了席次表,布置也在按計劃進行,燈具、地毯和花卉都已訂妥。至于宮廷樂隊的排練,被安排在本周末舉行,屆時您要現場視察嗎?”
“嗯。”維多利亞點了點頭,她不緊不慢像是隨口詢問似的:“那亞瑟爵士呢?巴黎那邊,尋覓鋼琴家的事,還順利嗎?”
萊岑微微一怔,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笑著答道:“順利的,陛下。亞瑟爵士和巴黎文化界的名流關系不錯,塔爾貝格、肖邦、李斯特等等,幾位鋼琴家都已經答應赴倫敦參加演出了。”
“喔?”維多利亞抬起眼,裝作無意地追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些人都答應了?亞瑟爵士回倫敦了嗎?”
“前天,陛下。亞瑟爵士是前天回來的。”
“前天?”維多利亞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她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兩步,聲音里透著掩不住的喜悅:“你說他前天就回來了?真的?”
“是的,女王陛下。”萊岑笑著點頭道:“亞瑟爵士昨天晚上給溫莎城堡發了電報,把幾位鋼琴家參演的喜訊告訴了我。但因為當時的時間太晚,我就沒有去打擾您了。”
維多利亞臉上瞬間浮現出久違的笑意,可是這份高興只維持了短短幾秒鐘,她的笑容很快便凝固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不解:“既然他已經回倫敦了,那他……那他為什么沒來溫莎?”
萊岑張了張口,看起來有些為難。
維多利亞捕捉到萊岑的表情,連聲發問道:“怎么了?難道出了什么岔子嗎?是不是那些傲慢的法蘭西音樂家里有人反悔了?”
“不,不是這樣的。”萊岑連連搖頭道:“沒出岔子,更沒人反悔。亞瑟爵士說這次和各位鋼琴家的談判出乎意料地成功,幾乎是他近十年做過最輕松的活兒了。”
“既然如此……”維多利亞的眉頭越皺越緊,語調也不自覺地提高:“那他為什么還不來?為什么不親自來溫莎告訴我?是不是他害怕我沖他發火,覺得我還惦記著之前的那些事?”
萊岑聞忍不住低下頭,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似乎在思考該不該開口。
“萊岑!”維多利亞再也按捺不住,她發怒道:“你不要瞞著我。如果他真的不想來的話,你就替我告訴他,以后永遠不要來溫莎了!”
“不是的,女王陛下,您誤會了!”萊岑聽到這話,急忙解釋道:“亞瑟爵士在昨天的電報里說事情已經辦妥,還表示今天會親自來溫莎,向您當面匯報。”
維多利亞聞,怒氣立馬消減了下去,轉而她的心口驀然涌上陣陣暖意,臉上也多出了一抹笑容。
但還不等她開口,萊岑的話語卻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胸口。
“但是……今天早上,亞瑟爵士在來溫莎的路上,忽然,忽然……”
“忽然什么?”維多利亞的心臟驀地揪緊。
萊岑夫人的聲音顫抖著:“今天早上,亞瑟爵士在來溫莎的路上……在皮卡迪利廣場附近,忽然暈倒了。”
“暈……暈倒了?”維多利亞感覺頭暈目眩,向后跌坐在椅子上:“那他……他現在在哪里?有人送他去醫院嗎?他的意識還清醒嗎?”
“萬幸當時亞瑟爵士的車上還坐著他的幾個朋友。”萊岑連忙回復道:“他們立刻將亞瑟爵士送往了倫敦大學的免費全科醫院。聽他們在電報中說,醫生給亞瑟爵士做了檢查,初步判斷是心臟的舊疾復發,加上旅途勞頓,或許又沒好好休息,所以才導致了這次暈厥的發生。”
維多利亞的眼眶開始泛紅,她沒哭,眼淚也還沒落下,但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她喃喃道:“胸口又疼了些……我還以為他只是開玩笑的……”
維多利亞抬頭看向萊岑:“醫生有沒有說……有沒有說他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暫時還不確定,陛下。”萊岑小心翼翼地答道:“醫生建議他至少要留院觀察三天,看看是否會再次出現心律不齊或者心絞痛的癥狀。”
維多利亞點了點頭,但她的眼神看起來卻有些空洞:“不行……我得回倫敦……至少得去……得去看看他……”
“陛……陛下?”萊岑夫人遲疑著問道:“需要現在備車嗎?”
“備車!現在,馬上!”維多利亞焦躁不安的搖著鈴鐺:“只要最輕便的馬車,不需要車隊儀仗,我要馬上去倫敦看他。”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