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抬手示意考利打住:“眼下這個時刻,我們這些外人是幫不上多少忙的。現在,她必須要仰仗她自己,她不能崩潰,也不能沉默。她必須站起來,在我們到來之前,首先證明自己是個能承擔重任的人。”
考利和休特互視一眼,兩位警官異口同聲的開口道:“明白了,爵士。”
亞瑟的目光落在倫敦地圖上,手指按在從溫莎方向延伸至倫敦市區的幾條交通要道上緩緩移動。
他沒有坐下,也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像是在權衡著什么。
考利和休特也不再吭聲,他們知道,爵士每當這樣沉思的時候,就意味著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
片刻之后,亞瑟終于開口:“考利,你替我轉告菲爾德,讓他立刻派人沿著西南走廊,也就是從斯勞經尤斯頓到切爾西的大路,逐點排查路障、施工、馬車阻滯和交通情況……一條一條的查!務必確保從溫莎城堡進城的任何車隊,不會在中途被耽擱哪怕一分鐘。”
考利一聽,頓時立正站好,抬手敬禮道:“是,爵士!”
“別急著撒歡。”亞瑟抬眼轉向另一邊:“休特。”
“在,爵士!”
“告訴你們處長,告訴萊德利,讓五處的人密切注意任何出入肯辛頓宮的車隊和行人,不管是哪個陣營的信使、馬車、驛差,只要他們在附近活動過,都必須備案。”
休特一口答應:“是,爵士!”
亞瑟點了點,又繼續補充道:“最后,替我帶個話給羅萬和梅恩兩位廳長,告訴他們事態緊急,我需要蘇格蘭場的皇家騎警隊沿肯辛頓高街與教堂街一線部署,所有騎警在肯辛頓宮附近兩英里范圍內機動待命,每日黎明至午夜兩班輪值,不許離崗。”
亞瑟話音剛落,便看見休特站得筆直,臉上的血色在燈下透出一絲激動的赤紅。
他沒有多語,只是迅速整理了一下衣領,將制服外套上的扣子一顆一顆的扣緊。
考利的眼睛瞬間亮了,就是像被火星點燃的煙斗似的。
他的肩膀略微一震,右腳向前一步,幾乎要下意識地拔腿就走。
他強忍著激動,把帽子扣回頭上,動作比平時快了半拍。手套還沒戴好,他就已經伸手去推門,像是一刻也等不及要沖出這間辦公室。
“爵士放心。”他說這四個字時,聲音發緊,喉結跳動得厲害,像是要把滿腔熱血壓回去:“我向您保證,哪怕地陷馬停,溫莎的車隊也一定能安然駛入倫敦。”
下一秒,二人推開門,風從外面灌入室內,考利和休特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們倆剛剛離開,辦公室內轉瞬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亞瑟背著手站在窗前,抬眼望向肯辛頓宮的方向,街道上煤氣燈閃爍,天空中月朗星稀。
很少向上帝禱告的亞瑟,抬起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
肯辛頓宮,東翼塔樓。
夜風敲打著窗欞,簾子輕輕晃動,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試圖穿過這座宮殿厚重的磚墻,悄悄地靠近。
維多利亞蜷坐在臥室床榻的一角,窗簾半掀,火爐中余燼微光,她的臉時明時暗,看不出表情。
窗外又是一陣風,裹著微雨拍在窗欞上,玻璃微微震動。
維多利亞動了動身子,仿佛聽見了什么。她下意識望向那扇嵌在墻角的狹窄高窗。那扇窗平日是封死的,只有在夏日通風時偶爾開啟。而現在,它竟被撬開了一指寬。
一道極其細小的聲音隨風而來。
啪!
一個小紙團順著窗戶扔了進來。
維多利亞警覺地站起身,赤足站在木地板上,她先是回頭看了眼身后緊鎖的房門,隨后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彎腰拾起了那張紙團。
維多利亞趁著爐火的光芒,展開紙團。
紙張微皺,被雨水打濕了一個角,上面的字跡看起來也歪歪斜斜的,墨色很不均勻,仿佛寫字的人是在倉促之下速寫的作品,又或者是故意為之,擔心被人認出來。
但,即便如此,維多利亞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的筆跡。
――上帝保佑,公主殿下,請堅持下去。
她捏著那張紙,指尖發緊,眼中卻沒有淚。
雖然寥寥數語,但卻足以堅定她的決心。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投向窗外。
她知道是誰遞的。
她不需要證據。
因為恐怕除了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本人以外,恐怕大部分人都忘了,這里的窗戶鑰匙一直都是由她保管的。
然后,她走到床邊,打開了那只自從失而復得以后從不離身的象牙書寫盒。
鵝毛筆蘸著墨水,筆尖在紙面輕輕劃過。
她寫得很慢,像在掂量每一個詞的重量。
――我已知曉。
同樣寥寥數語,但也蘊含著別樣的份量。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后將紙條重新揉成團,順著窗戶扔了出去。
“謝謝你。”她低聲對著夜色說道,即便明知道或許沒人能聽到。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