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特透過車窗玻璃,目送著亞瑟身影消失在門廊之中,心里終于微微松了口氣。
他往后靠了靠,調整了一下大衣的領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相處,并不比與本肯多夫伯爵相處輕松。
但換而之,跟著爵士混確實挺有盼頭,尤其是考慮到他去年還在拉姆斯蓋特立下了不世之功,考慮到維多利亞公主距離法定成年之日已經不足一個月了。
……
咖啡館三樓的會客室中,壁爐里的火苗正悄然舔著紅銅爐壁。
普倫基特把茶杯“哐”地一聲放在桌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銀托盤上的松餅輕輕晃了一下。
“我說,萊德利。”普倫基特開口道:“你前陣子提議搞的那個聯合資料整理辦公室,這是不是也太信任地方警署了?”
萊德利的嘴角動了動,顯然想反駁,但他卻又怕在菲爾德局長面前顯得小氣,于是便只是抿了一口茶道:“托馬斯,我只是覺得該讓情報線更加高效,不是什么信不信任的問題。”
作為萊德利當年在陶爾哈姆萊茨的老上級,瓊斯警督拍了拍普倫基特的肩膀,出面打圓場道:“行啦,別逮著一個茶點不合胃口就不依不饒的。”
他話音未落,便看見湯姆用手肘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朝門口方向努了努下巴。
一身石榴紅披肩的菲歐娜站在門邊,手中端著一只銀質小托盤,神情看似平靜,但眼里顯然正壓著火。
瓊斯見狀,立馬驚出了一身汗,他原本只是想打個比喻,讓普倫基特別太欺負萊德利。
誰能想到正主就站在門口呢?
尤其是,剛剛菲爾德局長貌似還在菲歐娜面前說了幾句不合時宜的話,令這位在亞瑟爵士身邊頗有影響力的女士看起來很不開心。
他趕忙起身致歉道:“伊凡小姐,請您原諒,我沒有半點諷刺您的意思,那就是打個比方。”
普倫基特看見老兄弟落難,也連忙出聲替他辯解道:“對對對!瓊斯這家伙就是嘴快,哪能拿您的茶點來比喻警務上的煩心事呢?要說我們蘇格蘭場的這幫伙計,誰不盼著每個月都能來您這兒來蹭一趟?就沖著這杯紅茶、這盤松餅,倫敦的警察都快打起來了。”
屋里一陣干笑,有點虛,也有點窘。
菲歐娜沒有回話,只是將托盤輕輕放下,目光依次掃過幾位警官,最終停留在菲爾德身上:“幾位長官的紅茶和點心都添好了,還有什么需要我再吩咐廚房準備的嗎?”
菲爾德連忙起身,語氣誠懇道:“有勞了,伊凡小姐,一切都很周到。”
菲歐娜微微頷首:“周到是應該的,畢竟,各位警官都是為國王陛下效力的臣子,也是亞瑟爵士最信賴的朋友。”
“我只是個經營咖啡館的女人,沒有爵位、沒有軍銜,更不可能登上任何官方宴席的請柬名單。”她頓了一下,聲音微微低了些,像是有意讓這些話只傳進屋中幾位警官的耳朵里:“但我總不能讓人覺得,我連杯茶也招待不好亞瑟爵士的朋友。”
湯姆聽得眉頭一動,他下意識想說些什么,卻又看了眼沖他擠眉弄眼的托尼,于是這個老實人最終只是清了清喉嚨,尷尬的笑著:“其實……您不必太用心的,我們都是一幫粗人,吃不出什么好賴的。”
“怎么會不必?”她立刻接話,眼眸一轉,落在了萊德利身上:“金警督,這杯里放了蜂蜜的紅茶是給您的,我記得您上次來時咳得厲害。”
萊德利一愣,連忙起身接過茶盞:“您還記得……謝、謝謝。”
“當然記得。”菲歐娜笑著又轉向托尼:“艾克哈特警督,您嘗出來了嗎?這松餅是用玫瑰水泡的,我還記得您去年冬天說過,您太太喜歡這種口味。”
托尼張了張嘴,他只感覺自己的嘴都木了:“呃……是的,謝謝您。”
她將手中的托盤微微提起,向眾人行了一個分寸恰當的屈膝禮:“幾位請慢用。我就在樓下,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叫我。”
短暫的寂靜過后,警官們面面相覷。
普倫基特望著空空如也的門前,小聲說道:“我跟你們說,就伊凡小姐這一套……比咱們警務情報局的密檔還……”
普倫基特話音未落,門邊忽地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眾人下意識望去,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經站在了樓梯口,那身剪裁嚴謹的深灰呢料風衣微微晃動,雨珠沿著衣擺悄然滴落在地毯上。
黑檀木手杖被他輕巧地收起,然而還沒來得及由他親手交出,一只戴著珍珠手套的手,就已經先一步接了過去。
是菲歐娜。
她不知何時已悄然繞過樓梯邊的小回廊,在亞瑟還未完全邁入會議室之前,就已經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他的身側,姿勢自然到仿佛她只是剛好路過而已。
亞瑟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微不可察地頷了頷首,算是寒暄。
但屋內眾人卻幾乎齊刷刷地收起了茶杯。
湯姆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悄悄看了身邊的托尼一眼,豈料托尼臉上的表情比他還精彩。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就算看不出來,也能從這些細枝末節當中感受的出來。
菲歐娜?伊凡小姐,這位倫敦地下社會數一數二的女士,手下控制著無數嘍拖呷說吶楸ㄉ倘耍坪躋丫桓ヂ謇ず謁雇7剮〗愕耐蝗懷魷直萍毖哿恕
菲歐娜剛剛將手杖與外套穩穩接過,便立馬低聲吩咐伙計將外套拿去晾干。
她的動作干脆、利落,若非警官們目睹了一切的發生,絕對感覺不到半點刻意。
菲歐娜做的這一切,就好像是在所有人證明,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后一次似的。
完全蒙在鼓里的亞瑟走進會議室,環顧四周,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亞瑟爵士。”
“諸位都在。”亞瑟笑著示意大伙兒坐下:“看來比我想的還早了幾分鐘。”
菲歐娜退到亞瑟身后不遠處,踮著腳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的茶正在煮,一會兒我派人送來。”
“辛苦了。”亞瑟沒回頭,只是回了句:“亞歷山大從巴黎給我寄了幾瓶香水,我給你放夜鶯公館了。”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