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撥馬回身,朝身后的蘇格蘭場騎警與三支騎兵的指揮官疾呼:“近衛騎兵協助驅散外圍,警員隔離火場!馬上給消防隊員清出入口!”
三支近衛騎兵的指揮官知道眼下不是查驗對方級別的時候,他們應聲揮手,兵分三路開始封鎖街區交界口。
第一近衛騎兵團沖入東南角,趕羊似的驅散議會街上的人潮。
第二近衛騎兵團則自北側白廳街口迂回包抄,阻斷新流入的圍觀人群。
而皇家近衛騎兵團則像一枚釘子,穩穩釘住了威斯敏斯特宮方向的人流中心,不讓一人越界。
這時,陷在人潮中的消防馬車終于得以突破重圍,轟然駛至燃燒的威斯敏斯特宮西側。
還未等消防馬車停穩,詹姆斯?布雷瑟頓,這位倫敦消防局局長、皇家建筑師協會成員,立馬從第一輛馬車上跳了下來,他的頭盔上還落著炭灰。
他一眼掃過燃燒的窗楣和垮塌的塔基,立刻下令道:“第一隊沿東墻設置高壓水泵,二號梯車架起水管直沖塔樓頂端!第三隊隨我,沖入中殿外圍,先拆屋頂梁架!必須阻止大火燒進圣斯蒂芬禮拜堂!”
他口中的高壓水泵并非現代意義上的蒸汽泵,而是由馬車拖載、手動操作的銅泵車,依靠兩人一組交替壓桿推動活塞,將水從街頭水井中抽入皮水袋或黃銅管中,再通過高壓噴口澆灌樓體。
倫敦消防隊裝備的最先進版本每分鐘水量輸出可達90加侖,但在熊熊燃燒的威斯敏斯特宮面前,這怎么看怎么令人覺得不過杯水車薪。
幾名水管工出身的消防隊員沖至水井口,迅速架起狗嘴接頭,與銅泵連接。
他們身上的革質罩衣早已汗濕,在火光中泛著油亮的反光,一邊干著活,還一邊能聽到他們口中不時咒罵的語句,聽那意思,他們似乎對這風向不穩的鬼天氣很不滿意。
與此同時,三名石匠與木匠組成的破拆小組已經順著伸縮梯爬上了二樓殘墻。
他們用鐵鉤、斧頭與絞盤配合,將半垮的屋檐處破壞成了可控的傾斜結構,防止整段屋頂墜落壓塌街道。
布雷瑟頓則親自登上中段塔樓,對著手下大喊:“別怕著火!頂住三十分鐘,只要塔樓不塌,圣斯蒂芬禮拜堂就還有救!”
亞瑟的手始終沒從馬鞍前的韁繩上放開,黑馬在他胯下不安地噴著鼻息。
“查爾斯!你帶人守住議會街與教堂街的交口,一旦石梁掉下來,整面墻要是砸向人群,咱們不知道得賠上多少條的人命!”
在火場附近忙活了半天的羅萬廳長此時已經脫下了外套,只穿著那件帶雙排扣的灰馬甲,他的嘴里叼著半截雪茄,煙灰都已經快要燒到嘴唇了。
他一邊指揮著警員,一邊趁著間隙罵上幾句臟話:“要是威廉?曼比那老頭子當年說的話有人聽,現在咱們早該有蒸汽消防泵和金屬水龍帶了!婊子養的,議會寧愿花錢在屋頂貼金,也不愿掏幾個先令救自己的命!現在好了!威斯敏斯特宮燒沒了,他們以后干脆搬去貝斯伯勒花園旁邊那個廁所開會吧,那地方四面透風,連蒸汽泵都不用裝,自己撒泡尿就能降溫!”
滿臉是灰的副廳長理查德?梅恩爵士也終于憋不住了,這位律師出身的警官附和的說著風涼話:“不過得提醒財政部,廁紙和表決票得分開申請預算。”
亞瑟原本已經準備策馬調頭指揮警員布防,聽到兩位老上司的對話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顯而易見,這二位對白廳和議會的怨念一點兒都不比他輕,只是平時不怎么表現出來。
亞瑟剛剛轉過頭,便看見休特警官正緊張兮兮的站在他的身邊,這小子正止不住的咽吐沫。
“第一次經歷大場面?”亞瑟望著眼前沖天的火光:“別緊張,越是大場面,越是立功的好機會。”
休特剛想回一句“我不緊張”,可話還沒出口,耳邊便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一塊足有馬車車軸粗細的炭化橫梁,從禮拜堂屋頂塌落下來,重重砸在宮殿外廊的鐵欄上,現場頓時火星四濺、碎屑紛飛。
但奇跡般的,亞瑟和休特面前那面墻沒有垮塌,只是整個結構猛地一顫,仿佛在搖搖欲墜的邊緣上晃蕩。
“快!加支撐!”消防隊長布雷瑟頓大吼,聲音像鐵鉤一般抓住每個消防員的耳朵:“用三角撐架頂住外墻,不能讓它再往里垮一寸!”
三名木匠出身的消防隊員聞迅速沖向現場,他們手里扛著加固用的斜撐,動作飛快的從亞瑟和休特身邊閃過。
休特嚇得渾身一激靈:“我的上帝啊!爵士,我們差點被砸死了!”
亞瑟云淡風輕的回了句:“圣斯蒂芬教堂怕是保不住了,這下本杰明他們真得搬去廁所開會了。”
正當亞瑟品味著眼前的火景時,紅魔鬼陰測測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親愛的亞瑟,別怪我沒警告過你,魔鬼可沒辦法復活一灘肉泥。”
“休特,往后站一點。站那么靠前,《泰晤士報》的新聞已經上完了,你明天又打算上《泰晤士報》的訃告了?”
“可是……爵士,您剛剛不還說立功嗎?”
“你在金十字車站已經立了一功了,總該讓點機會給別人。”
“是,爵士。”休特有些訕訕地退開了幾步。
“去東街水井看看能不能再加一隊泵車。”亞瑟嘴上念叨著,心里卻已經在盤算明天的新聞該怎么寫了:“上帝保佑消防隊員,他們要是能搶救出那份1832年改革議案的原稿,說不定還能換一枚勛章。”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