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胖子的人生態度說起來也很簡單,這胖子每天基本都過得像是明天就要上斷頭臺了一樣。
看見了喜歡的東西就買,遇到了喜歡的姑娘就泡,腦子里有了好想法就寫,碰見了不合心意的人就罵,罵完了對方不服就決斗。
在人生態度這方面,巴爾扎克當初評價大仲馬的語準確無誤:亞歷山大從不更改他的觀點,就仿佛永遠在規定自己走直線。
如果用文縐縐的話來說,大仲馬的性格叫做志慮忠純、圣質如初。
如果用直白一點的話來評價,這是一位今年30歲的法蘭西單細胞生物。
不論是在生物學專家查爾斯?達爾文看來,還是在生物學愛好者亞瑟?黑斯廷斯看來,有時候就連埃爾德的思路都比大仲馬更復雜一些。
畢竟皇家海軍的傳奇浮游生物埃爾德?卡特并不總是走直線,他偶爾還是要用他的鞭毛來回擺動的。
總而之,亞瑟現在覺得在私底下做個單細胞蟲豸也沒什么不好的,畢竟冒充高級動物是一件很讓人傷神的工作。
錢沒有了可以再掙,畢竟19世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革命和自由主義運動。
即便馬志尼和加里波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們也一定會對這筆錢的去向而感到欣慰的。僅僅只是動用了革命經費里的一小筆,便為世界帶來了一位大科學家歐姆,挽救了一位即將因為失學而萬念俱灰的小伙子……
亞瑟一想到這里,便覺得那句‘戰爭是人類進步的階梯’說的愈發的有道理。
所以,他認為以后類似的活動可以多搞一點,畢竟是為全人類服務嘛,怎么服務不是服務呢?
歐姆笑呵呵地望著面前的西門子,旋即將目光拋向了亞瑟:“爵士,您說的那筆助學金,真的有這回事嗎?為什么我之前在學校里都沒聽說過呢?”
亞瑟并不避諱的直道:“你當然沒聽過了,因為這是我今天剛剛設立的,而且這筆錢全是由我個人贊助,所以也不必報送學術委員會批準。但是,我在事前得說清楚,要想拿到這筆錢,必須要通過考試,第一期的助學金有十個名額,金額是每人每年五十塔勒。”
之所以亞瑟會把獎學金定在50塔勒,自然是因為他事先已經精心計算過。
目前德意志各個大學的學費主要分為注冊費、學期費和課程費,注冊費是在大一入學時就需要繳納的,因此也可以稱為入學費。而學期費則是普通意義上的學費,是按照學期繳費的學習費用。
每個學生需要繳納的注冊費和學期費都是固定的,但是根據他們所選課程的不同,每個學生支出的課程費會出現比較大的差異。而這個課程費也是歐姆這樣沒有國家補貼薪酬的大學講師的唯一收入來源。
在注冊費和學期費方面,雖然德意志大學的收費標準普遍比英國的大學便宜,以致于許多英國家庭會選擇將孩子送到德意志讀書。但是即便再便宜,大學學費也不是一般家庭隨隨便便就能夠負擔得起的。
如果拿學期費來舉例,德意志大學的學期費普遍在20到50塔勒之間。當初歐姆兄弟之所以選擇在埃爾朗根大學接受高等教育,就是因為埃爾朗根的學期費便宜。
而像是柏林大學和哥廷根大學這樣的頂尖德意志大學,它們的學期費自然定在了50塔勒這樣的頂格水平。
而50塔勒大致相當于什么水平呢?
歐姆鎖匠父親的年收入大致是100塔勒。
如果按照亞瑟的老本行來計價,50塔勒在哥廷根足以買到5頭膘肥體壯的肉豬。
而黑熊酒館里一磅面包的售價則是六分之一塔勒。
因此,助學金定在50塔勒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數額,這筆錢絕對不算少,甚至可以直接覆蓋學期費。但另一方面,50塔勒絕對不足以讓學生完成大學學業,讓他一拿到這筆錢便覺得自己高枕無憂了。
要想真正高枕無憂,他最起碼得再拿到一筆按照學業成績排名發放的獎學金,甚至還得再打一份工又或者找家里開支一點。
就像俾斯麥說的那樣,德意志有句諺語‘廉價的東西不值錢’。不付出點努力,怎么能明白到手的東西有多珍貴呢?
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的錢也不是大水淌來的,哪有什么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每一枚塔勒的背后都有人正在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呢。
歐姆掏出紙筆,他在紙上寫寫畫畫,很快就列出了幾道算式,直到看到算式最后的結果,歐姆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了地。
他笑著摟住了西門子的肩膀:“維爾納,看來你很快就要成為哥廷根大學的學生了。現在學期費有了,注冊費雖然不少,但是這筆錢和你父母供你去呂貝克上中學的錢并不會相差太多。至于你平時的吃飯問題,你可以在學校的實驗室里尋個學徒工的活兒,雖然那點錢不多但也足夠吃喝了。住宿的話,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先搬來和我一起住。”
豈料歐姆的話剛說完,便看見亞瑟抬起手示意道:“注冊費的事情不著急,這筆錢可以延期支付,畢竟你還要留出錢去選課呢。如果你可以保證在每個學期都拿到獎學金的話,那么等到你大學畢業的時候,交注冊費應該是綽綽有余了。”
歐姆聞不由愣道:“延期支付?爵士,學校里有這條規定嗎?”
“暫時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亞瑟喝了口啤酒:“學校里有不少規定都是18世紀制定的,趁著這次王國制憲改革,我覺得大學教育也要跟著變上一變。畢竟總不能只在憲法上吹新風,潮流的新思想也得吹進哥廷根嘛。”
“爵士,您真是……”
歐姆聞禁不住激動地握住了拳頭:“我、我也不知道感謝的話怎么說,但是我認識您才不過這么短的時間,便已經足以認識到您的身上蘊含著怎樣出眾的品格。您放心,下個月學校召開的電磁學會議,我一定全力以赴,這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哥廷根大學的學術聲譽和您的個人名譽!”
亞瑟聞只是笑著搖頭,他舉起酒杯與歐姆相碰:“喬治,別有太大壓力。無論學術報告會成功與否,都不影響我對你的看法。在自然哲學領域,真理是永遠不會因為無知者的反對而褪色的。”
西門子哽咽著抬起頭,他擦干了眼淚,他也想說點什么。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這位歐姆先生的頂頭上司有多年輕,他看起來甚至可能還不如西門子的姐姐年長:“黑斯廷斯教授,我……”
西門子的話還未說完,只感覺身邊吹過一陣輕風,一位路過紳士的衣角從他的手邊擦過,西門子甚至還隱隱約約的聽到了那位紳士口中自顧自念叨的呢喃抱怨。
但遺憾的是,西門子并沒有聽懂。因為那位紳士說的不是德語,而是英語。
“年輕人,還是太年輕。那個年紀大的,看起來也不懂事……”
但西門子聽不懂不代表亞瑟聽不懂,他眉頭輕輕一皺,只覺得那位急匆匆路過的紳士背影看起來有些熟悉。
他注視著那人在酒館角落里坐下,不知道是不是亞瑟的錯覺,他總感覺那家伙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熟悉。
亞瑟琢磨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旋即笑著示意歐姆和西門子別出聲。
他不動聲色的站起身,輕手輕腳的走到那人的背后。
正當亞瑟嘴角漸漸上揚,打算給這位疑似社交恐懼癥患者查爾斯?惠斯通的先生一個驚喜時,他忽然感覺身后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接近。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兒瞬間鉆進了他的鼻腔,兩只戴著蕾絲白手套的細手環抱著鎖住了亞瑟的腰,緊接著便是那熟悉無比、不無驕傲與得意的嗓音:“親愛的,你知道我為了替你把這個離群索居的怪人綁來哥廷根費了多大的勁嗎?”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