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入大廳,微塵在空氣中飄浮,帶著些許寧靜的氛圍。
亞瑟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長袍,站在教學樓的寬闊走廊邊踱著步子。
他表面是在履行學監的職責,監督審視這群著急忙慌趕來上課的學生們是不是昨晚又喝了個酩酊大醉。實際上,他的腦子里卻還在琢磨著《茉莉花》和《今夜無人入睡》的五線譜。
在確定了將要改編《圖蘭朵》后,亞瑟等人很快就確定好了分工。
其中門德爾松和舒曼主要負責全劇大部分的合唱與詠嘆調,時尚文學巨頭迪斯雷利先生負責在歌德原著的基礎上對劇情進行二次加工。
至于亞瑟的任務……
在大伙兒看來,他拿到了最難的部分。
因為負責將觀眾引入神秘東方氛圍的序曲,以及男主角卡拉夫表達迎娶公主堅定心意的獨白詠嘆調將由亞瑟一并操刀。
但對于心中有數的亞瑟來說,這兩個曲子一點兒也不難,序曲用《茉莉花》,卡拉夫的獨白詠嘆調便用《今夜無人入睡》。
其實,如果不是由于害怕喧賓奪主,亞瑟原本還打算把圖蘭朵和卡拉夫最終對峙的合唱部分一起解決了。
但是,改編《圖蘭朵》的最終目的畢竟是為了促成舒曼先生和他女朋友的好事。
在最終決戰中,這段合唱本身就是為了表現圖蘭朵的冰冷心腸被卡拉夫的愛所融化的。
這個部分無論如何都應當交由舒曼自己解決。雖然他要融化的冰冷心腸并不是美麗公主的,而是那個死活不同意嫁女兒給他的未來岳父的。
但即便他的任務只有兩首曲子,即便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底稿,但是真正上手作曲依然有不小的難度。畢竟這可不是一個人鋼琴獨奏,在譜曲的時候,還需要考慮到整支樂隊能否保持相互協調。
而為了呈現最好的舞臺效果,亞瑟還得仔細斟酌應當出動哪些樂器。
對于《今夜無人入睡》這首曲子,弦樂組必須集體出動,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一個都不能少。而在高潮部分,還需要出動低音提琴來提供深厚的音色。
管樂方面,木管和銅管也得一起上,長笛、雙簧管、單簧管、巴松管來提供溫暖的色彩,圓號、長號、小號用于增強戲劇性和情感的高潮。
除此之外,還要引入打擊樂器,在激動萬分的時刻唯有定音鼓才能提供震撼人心的力量。
當然,古典歌劇的好朋友豎琴肯定也不能拉下,缺少了豎琴的歌劇還能叫浪漫主義歌劇嗎?
至于鋼琴和管風琴是否出場,那就得視門德爾松極為推崇的那位男高音喬瓦尼?魯比尼先生能否兜得住現場了。
如果他的嗓音條件真的如門德爾松說的那樣,可以輕松到達f5,那就不需要鋼琴和管風琴來做和聲支撐,但是如果他的身體狀況不好,那恐怕就得讓門德爾松親自上陣用鋼琴給他兜底了。
單是安排《今夜無人入睡》的演奏,就已經將亞瑟的心力耗損了一大半。
但是相較于開幕序曲《茉莉花》,《今夜無人入睡》已經算是簡單的了。
如何在現有條件下展現盡可能多的東方氛圍,這可是一門大學問。
畢竟歐洲的交響樂團里可沒有二胡、古箏、琵琶和竹笛。
亞瑟這幾天基本一直在琢磨,該如何用英國笛來模仿代替竹笛,豎琴能否模仿出古箏和琵琶的音色等等問題。
本來光是考慮這些就已經足夠煩人的了,如果你身邊還有一個自詡掌握著藝術權柄、還喜歡多嘴多舌的魔鬼,那編曲過程簡直堪稱酷刑。
每當亞瑟覺得安排已經足夠恰當了,站在一旁饒有興致觀望著的紅魔鬼便會跳出來挑刺。
雖然亞瑟很想反駁他,但是當他把阿加雷斯的想法落到實處時,又會發現這樣的變動貌似的確更妥當。
如果這位地獄公爵僅僅只是熱心的提出編曲建議,那還不至于這么招人煩。讓人討厭的是,阿加雷斯每次都只會在曲子即將完成時才會半帶嘲諷的點評兩句。
而他的每次點評都意味著亞瑟必須重新改寫已經定稿的曲目。
其間,亞瑟曾經質問紅魔鬼,為什么不一次性把話說完。
而對于暴怒的亞瑟,阿加雷斯先生卻只是悠閑的躺在鋼琴架上,不慌不忙的拿起他那把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小銼刀銼著指甲:“我親愛的亞瑟,咱們倆可沒有形成交易。沒有靈魂,我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可以定義為憐憫。”
亞瑟當然明白這家伙的意思,但是出于他對紅魔鬼的了解,他越是說這種話就越是不能和他交易。
因為阿加雷斯現在明顯很享受看著他反復編曲的過程,如果這時候他再乖乖貢獻靈魂,那紅魔鬼多半還要在交易中給他挖坑,然后再欣賞一次他追悔莫及、悔不當初的痛苦心情。
你問亞瑟是怎么知道這一點的?
那當然是因為他從前上過類似的當,當年他就是這么被阿加雷斯送進倫敦大學的。
不過,阿加雷斯肯幫忙總比一句話不說要好,雖然進度慢了一些,而且過程也相當折磨,但編曲工作總歸是在以螞蟻搬家的速度推進的。
亞瑟就這么一路神游的晃悠到了學校門口,沒事的時候出來散散心,除了能夠調劑心情,順帶著還能在這里監督一下哥廷根大學新任講師歐姆先生的招生工作。
學校的大門前,歐姆揮汗如雨的賣力宣講著他的課程到底有多么有趣。
在經過一連七天的免費實驗課宣傳后,正式在歐姆那里登記繳費上課的學生大約有20人左右。
或許和后世的大學課堂相比,20個學生算不得多么出眾的數量,但是要知道,哥廷根大學此時全校的學生也不過八百多人,歐姆能在一周之內便籠絡到20個學生付費上課已經屬于相當優秀的成績了。
而他的招生成績之所以能這么優秀,也與他早年坎坷的人生經歷有關。
作為一名常年奮戰在中學教育第一線的教師,歐姆的教學水平要遠超大部分哥廷根大學的自然哲學教授。畢竟對于中學教師來說,教學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理論研究水平,那都屬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有的話當然好,沒有也不影響工作。
當然了,歐姆的招生工作進行的如此順利,還有另外一點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