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以虔誠的眼光看待世界的人不要去讀這本書,因為它純粹是不可置信的欺騙,它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褻瀆自然的尊嚴。”
這些沖突是如此的激烈,以至于我和幾乎所有德意志物理學同行的友誼和合作關系都宣告破裂。我的研究工作無法正常進行,甚至連在學校里的教學工作也沒辦法正常進行。
畢竟即便是高級中學,也不愿意雇傭一位學術騙子作為他們的教師。
于是,在《電流與數學計算》發表的當年,也就是1827年,我主動辭去了學校的工作,沒有事先告知您,也沒有通知馬丁和芭芭拉。
爸爸,我必須要向你道歉。我對上帝發誓,我與家里切斷了聯系,這并不是我不愛你們了,而是我不想要繼續牽連你們。我隱姓埋名的來到了巴伐利亞鄉下的一座小城,雖然那里與埃爾朗根并不遠,但是我沒有臉再回去見您了。
我在那里靠著做家庭教師獲取一點微薄的收入糊口,期間我雖然還想進行研究工作,但是受限于經濟條件,實驗的過程都不是很順利。我想著,我這輩子或許就只能以‘騙子歐姆’的身份進到墳墓里了。
或許等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的那些理論才能得到世人的接受。或許……
抱歉,爸爸,我寫到這里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個四十歲的人了,然而卻總是像個孩子那樣控制不住情緒。
或許您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激動,這是因為幾天前,就在幾天前,我在一望無際的地平線上看到了一絲黎明的曙光。
我從別人口中聽說,不列顛的知名電磁學研究者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渡過英吉利海峽來到了德意志。您肯定聽過這個名字,因為他是我們父子倆都喜歡的‘鐵匠兒子’法拉第先生的助手。
法拉第先生的故事在歐洲科學界中廣為流傳。他是多么高尚的一個人啊!高尚到簡直像是從《圣經》里走出來的人物。
雖然我這樣的猜測很沒道理,但是我一廂情愿的相信,深受法拉第先生熏陶的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定然也是一個品行高潔的人物。而且他與德意志的研究者不同,他并不知道我從前曾經犯下過的那些錯誤,所以我覺得他或許能夠從一個更加客觀的角度分析我的學術成果。
本著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給他寄了一本我的著作。
但是妄想終究持續不了太久,等到第二天的時候,我就開始后悔了。我在想,他也許會把我的書扔進廢紙簍,隨后再吐上一口吐沫。因為即便他不了解我,那些哥廷根大學的教授也會告訴他,喬治?歐姆是多么聲名狼藉的人物。
要知道,他可是哥廷根大學的學監,是一位大人物!
所以,如果他說我一句壞話,其影響絕對要比那些德意志的教授們惡劣得多。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幾天時間不能入眠。
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
我心里猜測著,他一定是把我的書扔了,又或者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那本書一眼。
因為我敢保證,想要像我這樣引起他注意的研究者數量一定非常多。那么多的書,那么多的專著,他怎么可能看得完呢?
一想到這里,我在失落之余,又稍稍有些安心。
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少挨一句罵便已經能令我收獲無數的安慰了。
但是,當時間來到第二周,星期一的早晨,挎著郵件包的郵差叩開了我租屋的房門,將一封信交給了我。
那位只有十幾歲的小郵差僅僅用一句話便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先生,您的信,從哥廷根來的。”
我當時只感覺我在做夢,我捧著那封蓋著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私人信戳的郵件,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既期待又害怕,我期待能夠收到他的肯定答復,又害怕信箋里寫滿了惡毒。
一封信,明明只有幾十克的重量,然而我卻感覺仿佛整個大不列顛島都壓在了我的手中。
我先去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盯著自己的臉看了半天,隨后從抽屜里取出開信刀一點一點的裁開那封信箋。
我顫抖著取出信紙。
然而,這封被我看得比生命還重的信紙上卻只輕描淡寫的列了幾句話。
――親愛的歐姆先生:
――你的書非常好,但我在部分地方還有疑惑。您有空的話,能來哥廷根聊聊嗎?路費我附在了信紙背面,一共五十杜卡特。多出來的部分,您可以在路上吃點好的。
――亞瑟?黑斯廷斯
當我看到信紙背后附上的支票時,爸爸,你能明白我當時的感受嗎?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一度覺得是上帝終于注意到了他痛苦的孩子。若非如此,亞瑟?黑斯廷斯這樣與我素不相識的人物,怎么會如此待我?
哥廷根,這恐怕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機會了。
如果您能讀到這里的話,請在埃爾朗根為我祈禱吧,我將在那里洗涮我的污名,這不僅僅是為了您,也是為了我。
喬治?歐姆
1833年7月24日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