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狄更斯緊跟著開口道:“亞瑟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最近剛剛升了助理警監,蘇格蘭場那邊需要他主持工作,而且還要搭建新的警務機關,甚至還得去街頭干點一線工作。別說您了,就連我們都已經好一陣子沒和他聚聚了。”
“這樣嗎……”
雪萊夫人難掩失望之情,不過她最終還是表達了理解:“本杰明先生那邊倒是不急,但是黑斯廷斯先生這邊,我在他的一位熱心支持者面前可是夸下了海口,說是一定能幫她見上黑斯廷斯先生一面的……”
“她?熱心支持者?”
<divclass="contentadv">初涉劇作圈子的狄更斯聽到這話,禁不住揶揄了大仲馬一句:“夫人,如果是亞歷山大的話,她肯定早就得償所愿了。但是亞瑟……只能再往后看看了。”
大仲馬聞瞪了狄更斯一眼,還偷偷在身后沖他比了一根中指。
不過他也確實沒辦法反駁對方,畢竟他那個私生子的事情已經傳遍了《英國佬》的編輯部。
就連《英國佬》的競爭對手《布萊克伍德》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得到了小道消息。這幫家伙在版面上連開了好幾篇專欄陰陽怪氣大仲馬亂搞潛規則,說這個胖子為倫敦劇作圈帶來了不好的法蘭西風氣,在莎士比亞以來不列顛戲劇的光榮履歷上留下了污點。
為防大伙兒把關注的焦點轉移到自己身上,大仲馬趕忙把話題又轉到了法蘭西。
他追問司湯達道:“還是說回里昂工人的事情吧。”
司湯達點了點頭,將他聽到的事情和盤托出:“工人們要求漲工資,但是當局的反應卻相當強硬,高官布維埃?杜摩拉拒絕任何談判,而且還表示:‘要我去叫雇主提高工資,減少勞動時間,這就是癡心妄想。’工人們見到政府和工廠主們不讓步,于是便醞釀組織暴動。
雙方拉扯了一個月的時間,最終當局和工廠主頂不住壓力,終于決定坐在談判桌上看看情況。但他們實際上并不想解決問題,而是把談判當成了緩兵之計。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談判當天六千名紡織工人發動了罷工,他們聚集在談判會場外高唱《馬賽曲》。
政府和工廠主的談判代表害怕了,所以只能被逼著接受了談判協議。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工人們勝利了,但是之后幾天情況急轉直下。那些工廠主直接派人去巴黎攔截了傳遞消息的信使,而且還聯名向內閣總理上書,反對落實剛剛談成的工資協議。”
大仲馬一聽到這里,立馬譏諷道:“不用多說,路易?菲利普的政府肯定選擇支持了工廠主,我說的沒錯吧?他確實不代表那些世襲貴族,但是他的背后卻是那群銀行家和工廠主,是那群百萬富翁。”
司湯達并沒有回答大仲馬的問題,他平靜的敘述道。
“我只知道羅蓋將軍說:‘如果工人敢于起義,那我就會叫他們的肚皮開花。’不止如此,他還派副官去了趟巴黎請求路易?菲利普向里昂增兵。但是還不等他的援軍到位,里昂的紡織工人就發動了起義。
僅僅三天的時間,里昂的市政廳、警察局和大小街道就全部被起義隊伍控制了。羅蓋妄圖組織反攻,但是在經過一晚上的戰斗后,他手里就只剩下一支騎兵小隊,軍火庫被占領,后勤運輸隊也中了埋伏。
羅蓋見狀,只能趁著夜色率領這支騎兵小隊向巴黎方向突圍。當時巴黎文壇一片歡慶,不論是你這樣的共和派還是我這樣的波拿巴派都以為新一輪的革命已成定局。
但事實證明,我們對于情況的預估還是太樂觀了。路易?菲利普的政府不像是我們想象的那么脆弱,在法蘭西依然有不少人是忠于他的,而且里昂的工人委員會也太傻太天真。
他們不想和政府鬧得太僵,所以把被俘的高官布維埃?杜摩拉給釋放了,而且還把市政府和警察局的大部分人官復原職,甚至邀請警察局長參與他們的立法討論。
他們早應該想到,在法蘭西,你要么不革命,要么就得革命到底。敵人不會因為你心慈手軟寬宏大量便對你感恩戴德,他們只會一面沖你笑嘻嘻的,一面在背后伺機報復。
果不其然,里昂被起義軍占領的消息剛到巴黎,路易?菲利普便立刻在巴黎點兵,剛剛組建的法蘭西外籍軍團被用在了這次對里昂工人的鎮壓當中,除此之外,他還召集了六個步兵聯隊、一個騎兵聯隊和一個炮兵聯隊,總計六萬人投入了這場戰斗。
而受命統帥這支部隊的人,除了他的兒子奧爾良公爵以外,另一個人你肯定想不到。”
大仲馬開口問道:“誰?”
司湯達的臉上鮮有的出現了一絲波動:“鐵手,讓-德-迪厄?蘇爾特元帥。”
大仲馬聽到這話,就感覺被魚刺卡了喉嚨似的,他半張著嘴頓了好半天才出聲道:“六個步兵聯隊、一個騎兵聯隊、一個炮兵聯隊,六萬人,還是‘鐵手’蘇爾特領軍。你如果不告訴我這是去干什么,我還以為路易?菲利普打算和威靈頓公爵帶領的反法同盟軍隊在郊外擺開架勢干一場呢。”
司湯達沉默了半天道:“仲馬先生,這就是我不贊成你現在返回巴黎的原因。現在巴黎的氣氛真的很緊張,不論是波拿巴派還是共和派,大家的腦袋里都繃著一根弦,而在霍亂肆虐后,這種趨勢還在惡化。就在我來倫敦之前,巴黎剛剛爆發了一場拾荒者暴動。”
“拾荒者暴動?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司湯達開口道:“不知道當局真的是為了管理公共衛生,還是為了監視躁動的人群,總而之,他們把巴黎的垃圾清掃業務整體承包給了薩拉維特公司,而且大巴黎警察廳還發文重申了它對首都垃圾的壟斷權利,禁止鄉村居民以及環衛公司以外的人員在巴黎的公共道路上拾撿垃圾或其他物品。
對大巴黎警察廳和環衛公司而,這當然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大巴黎警察廳不僅減輕了財政負擔,而且還有望借此改善巴黎的衛生條件,并趁機消滅那些臭烘烘的、影響市容的城市拾荒者們。
而薩拉維特環衛公司除了獲取既定的承包費用外,還能夠憑借對垃圾收集和分揀的壟斷權利,每年賺取至少50萬法郎的額外利潤。但問題在于這項公告使得兩個群體的利益受到了重創。
一個群體是舊式垃圾車的主人,《國民報》說他們的數量在300個左右。如果撇開售賣垃圾的利潤不論,每輛舊式馬車每天能夠賺取租賃費15法郎。他們的人數雖然不多,但因損失巨大,所以反對的態度特別激烈。
另一個群體則是巴黎的城市拾荒者,他們可能有八千到一萬人。霍亂病例剛剛出現在巴黎,法國的中央委員會除了在《導報》上要求各地及時救治病人和通報疫情外,還頒布法令要求進行特別打掃,清理城市垃圾。
薩拉維特公司在政府的督促下,迅速投入了他們的新式垃圾車進行清掃。但是消息一傳出去,拾荒者和舊式垃圾車的主人們立刻就憤怒了,他們聚集在一起襲擊環衛車輛、毆打車夫,還把薩拉維特公司的辦公室也點著了。
而趁著拾荒者引發騷動的同時,共和派也趁機發難,他們在同一天晚上瞄準了專門羈押政治犯的巴黎圣佩拉熱監獄,就是伽羅瓦被關押的那一所。犯人們以霍亂威脅其生存為借口發動暴亂,200多名共和派則從外部發起攻擊。”
作為一名典型的法蘭西共和派,大仲馬聽到這個消息難免振奮,他激動地問道:“他們成功了嗎?”
司湯達搖頭道:“很遺憾,仲馬先生。警察很快就收到了監獄暴動的消息,我猜這里面多半是維多克搗的鬼,畢竟在監獄安排線人可是他的拿手好戲。圣佩拉熱監獄剛剛暴動沒多久,國民警衛隊和大巴黎警察廳的騎警就已經趕來增援了,他們放槍打傷了不少犯人和共和派。不過好消息是,只有一個不走運的被打死了。而且在暴動過程中還是有一些人趁亂逃了出去,但是伽羅瓦并不在其中。”
大仲馬聽到這兒,唉聲嘆氣道:“如果我在那兒的話……事情肯定不會這么發展。該死!我現在愈發覺得我應該回巴黎,而不是待在倫敦去寫什么該死的戲劇!”
“那可不行。”
咔噠。
編輯部的門被推開,亞瑟叼著煙斗,抬手碰了碰帽檐:“亞歷山大,想回巴黎,你得先找上司打申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