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所鄙視的十字架,
<divclass="contentadv">就在幾星期以前,
你還想把它踩在腳下!
呵,施萊格爾、哈勒爾、布爾克的書,
念得你墮入了歧途,
你昨日還是英雄,
今天竟成了惡奴!”
豈料迪斯雷利聽了這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怒極反笑道:“你是在諷刺我改宗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也改宗了嗎?為了融入上流社會,為了被這個時代所接納。如果我是猶大,那你還不如我,你居然做了我的追隨者。”
原本還滿臉嘲諷的海涅聽到這話,頓時也漲紅了臉。
他瞪大了眼睛申斥道:“你……我……德意志和英格蘭是不一樣的!我曾經堅持過,然……然而除了基督教的洗禮證之外,我再不可能通過其他方式獲得歐洲文化的入場券。如果沒有那個該死的文件,我就不能在大學講學,也沒有任何取得公職的可能,還不能從事許多正常德意志人能夠從事的行業。你這個生在英格蘭的猶太人根本不知道德意志猶太人到底受到了如何沉重的壓制,論起整個民族的苦難,我經歷的要遠比你更多!”
然而迪斯雷利見到對方居然氣成這個樣子,一下子就像是抓到了獲勝法寶似的,他接連嘲笑道:“承認吧,海因里希,你就是一個懦弱的小丑。你不是像你自詡的那樣是整個德意志民族的解放者,一位堅強不屈的自由戰士。我還沒有見過哪個戰士在開戰前便已經向敵人投降,更別說為了獲得對方的承認還改變了自己的信仰!你總說你瞧不起德意志人的市儈天性,但你寫的明明就是你自己!”
海涅聽到這話,就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這位一直希望以優雅形象示人的大詩人終于也忍不住扯下自己的外套,打算同迪斯雷利真刀真槍的碰一碰了。
他揪著襯衫的百褶邊大吼著沖迪斯雷利挑釁道:“德意志的市儈猶太也比你這個英格蘭猶太自戀狂要好!而且我為整個德意志民族所做的那些東西,你這種庸俗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在普魯士和奧地利留下的那一長串查禁書單就是證明!”
迪斯雷利想要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但他的力量終究是無法同法蘭西炮兵抗衡的。
渾身使不上勁的他,只能怒吼道:“你這就是在狡辯,以你市儈的天性,如果知道自己的書一早會被查禁,那么你就不會寫下它!”
海涅聞只是冷笑:“實話同你說吧,迪斯雷利先生,我交給《英國佬》的那本《旅行素描》,早在第二部寫出的時候,我就懷疑它會被查禁,而結果也證明了我的猜想,它確實被當局查禁了。”
一直站在旁邊打算攔著海涅的亞瑟終于撿到機會開口,他順著話頭接了下去,希望能讓兩位朋友轉移注意力,順帶著消消火氣。
“那么,你為什么還堅持把它給寫出來了呢?”
海涅望著亞瑟,一字一句的回道:“因為我了解我的德意志人。雖然他們在看到這本書后只是會吃驚,會思索,但卻不會采取任何行動。雖然這本書肯定會被禁止,可是把這本書寫出來依然是十分必要的。
在這個淺薄的奴性時代,我必須做點什么事情才好。我寫出這本書,就是在盡我的本分。我為我在德意志那些硬心腸的朋友感到羞愧,他們從前想大干一場,但現在卻一個個緘口不語。
如果他們集合起來,排成整齊的隊伍,那么甚至就連最膽怯的新兵也會勇氣倍增,然而在關鍵時刻能夠表現出真正勇敢精神的,卻永遠是那個孤軍奮戰的人。”
大仲馬一聽到這話,頓時有些為海涅的英勇精神而感動:“海因里希,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確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戰士。”
豈料迪斯雷利聽到這話,卻一巴掌拍在了大仲馬的腦袋上。
“亞歷山大,你別被這小子騙了!前陣子,代理了歌德和席勒作品出版的德意志大出版商科達先生來倫敦同我談過在德意志地區發行《英國佬》文集的事情。
當時,我正巧同他提到了海涅。結果科達先生告訴我,幾年前海涅為了從巴伐利亞謀得一份體面的公職,便托科達先生將他的作品呈獻給了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一世。
而且,他在給科達先生的信里還說:‘如果您愿意向他暗示,這位作家的態度比他以前作品中所表現的要溫和得多,善良得多,或許現在已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這也許對我會大有好處。我想,國王有足夠的英明,定會視寶劍是否鋒利,而不會根據它曾經用來行過善還是作過惡,來評定它的價值的。”
“這……”
大仲馬聽到這話,嘴角都抽了兩抽,他怎么都不相信海涅能干出這種事:“本杰明,你確定這故事不是你編的?”
迪斯雷利只是冷哼一聲:“具體是不是,你去問海涅先生不就行了?”
大仲馬扭頭望向海涅,只看見了一張白的不能再白的臉。
自信的笑容不見了,也沒了往日嘲諷的語氣,有的只是肩膀的顫抖和連續不斷的深呼吸。
大仲馬見到這個情況,一副欲又止的樣子。
他已經知道答案了,這種時候,就沒必要再提一次,對當事人造成二次傷害了。
海涅垂下高傲的腦袋,往日的銳氣也在他的身上消失不見了,就好像他并不是大伙兒認識的那個猶太小伙兒海因里希。
他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迪斯雷利。
他忽然抬手將垂在額前的頭發向后一捋,迎著窗外的陰雨抬起腦袋道。
“亞歷山大,沒關系,你要嘲笑我就嘲笑我吧,我確實做過那個事情。而且不止如此,我在巴伐利亞的時候還同那位聲名狼藉的政治冒險家維特?馮?多林保持著交往。
你們應該也知道,維特就是個混蛋,如果我有權,我一定會把他吊死。但是,他這個人在私人交往方面也確實很和藹可親,這常常使我忘記了他的卑劣人格。總而之,和他待在一起總讓我感到很大的樂趣。
或許也正是因為全世界都反對他,所以有時我反而護著他,這使許多人為之不快。但是在德意志,大多數人們還不能理解,一個要用自己的行促進高尚事業的人,常常可以犯一些小小的過錯,無論是由于開玩笑還是出于私利,只要這些骨子里不高尚的行為無損于他為之生活的偉大思想就行了。
他們不能理解,要是能使我們更好地為我們生活的偉大理想服務,這些小過錯甚至還應該說是值得贊許的。而在馬基雅維利的時代,在現在的巴黎,人們對這個真理理解得最為深刻。
這就是我為那些微不足道的過錯所作的辯護,或許,我現在還有興趣在此生去繼續犯這樣的過錯呢。”
亞瑟聽到這話,終于松了口氣。
他端起茶杯送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伴隨著溫暖、微甜的紅茶下肚,亞瑟只是滿意的贊嘆了一句:“好茶!”
旋即,他放下茶杯道:“既然你和本杰明都認同人是可以犯下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錯誤的,那么你們又在吵些什么呢?”
海涅只是不屑的倚著窗臺嘖了一聲。
“我本來壓根不想指責迪斯雷利先生,但是他突然和我大談特談起了猶太民族和猶太教的光榮傳統。不過,這事說回來還是怪我。我明明早在幾年前第一次來倫敦的時候,就知道不該同一個英國人討論宗教的。”
丁尼生疑惑不解道:“為什么?”
海涅評價道:“因為,即使是和最愚蠢的英國人談政治,這人也總會談出些道理來。但是話題一轉到宗教,那么就連最聰明的英國人說出來的也盡是些蠢話。更遺憾的是,德意志人幾乎是與之相反的。”
亞瑟聽到這話,只是輕輕一咳嗽,他踩在了海涅的腳面上,小聲道:“海因里希,你這是想要繼續把事情擴大化嗎?忘了提醒你,阿爾弗雷德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虔誠信徒。”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