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林荒在狼穴里已經生活了快一年。
他已經能非常熟練地爬行,甚至能扶著狼媽或洞壁顫巍巍地站上一小會兒。
他的牙齒也長出了幾顆小米粒,能啃動更韌一些的肉條。
和九只狼兄狼姐更是混得爛熟。
他們一起在巨大的獸皮窩里打滾摔跤——雖然林荒永遠是輸的那個;
他們會把找到的亮晶晶的小石子或奇怪的果子叼來給他當玩具;
那只最霸道的小老大依然會時不時來拱他,但不再是驅逐,更像是一種打招呼和確認地位的方式。
而林荒通常會伸出手,胡亂揉搓一番對方毛茸茸的臉頰,搞得小老大一臉懵,逗得旁邊機靈的小母狼姐姐“嗚嗚”直笑。
他學會了分辨狼爸狼媽不同聲調嚎叫的含義。
狼爸低沉威嚴的吼聲是警告和宣示領地;
狼媽清亮悠長的呼喚是讓孩子們回家;它們之間短促的低吼和哼唧是交流。
他甚至能模糊理解狼兄狼姐們各種“嗚嗚”、“嗷嗷”聲里的情緒:興奮、委屈、想吃、想玩。
他同樣努力嘗試發聲,但人類聲帶和狼的發音方式似乎區別很大,他只能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啊”、“呀”的音節。
偶爾能蹦出一兩聲類似狼崽的“嗚”。但這并不妨礙他和家人們的交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似乎就能心意相通。
狼爸狼媽對他這個“異類”孩子傾注了同樣甚至更多的關愛。
狼爸每次狩獵歸來,總會帶給他一些特別的東西——可能是最甜的漿果,可能是某種脆嫩可口的根莖,甚至有一次帶回了一小片晶瑩剔透、散發著涼意的冰晶,讓他握在手里玩,驅散夏季洞內的一絲悶熱。
狼媽則始終是他最溫暖的港灣,夜里總會將他攏在最柔軟溫暖的腹部,用尾巴輕輕蓋住他。
這樣的日子,簡單、快樂、充滿安全感。林荒幾乎要忘記自已曾經的身份,完全融入這個雪月天狼的家庭。
直到那一天。
他正趴在一塊平坦的、墊著柔軟獸皮的石頭上——這是狼爸特意為他弄的“床”,努力嘗試用一塊邊緣鋒利的石片,去刮削一根小木棍,想像狼爸磨爪子那樣把它磨尖。
狼兄狼姐們在一旁打盹或互相舔毛。
突然,毫無征兆地,一段破碎的、壓低的交談聲,猛地在他腦海深處炸響!
“……真的沒問題嗎?要是被發現……”一個顫抖的男聲。
“閉嘴!荒林核心區邊緣,他一個嬰兒必死無疑!誰會發現?從此以后,我的兒子就是林家少爺!享不盡的富貴!”另一個聲音沙啞而狠厲。
“可……”
“有二爺在你怕什么?快走!這里的動靜可能引來大家伙!”
聲音戛然而止。
林荒渾身猛地一僵,手中的石片掉落在地。
嬰兒……荒林……林家少爺……二爺……頂替……必死無疑……
一個個關鍵詞像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他的心臟!
原來他不是被意外遺棄!是被惡意的調換和拋棄!只為了那該死的“富貴”!
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遠比初臨荒林那日更甚。
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憤怒和委屈!憑什么?就憑他是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嬰兒?
他的異常引起了狼媽的注意。她走過來,關切地低下頭,用鼻子輕輕蹭他冰涼的小臉,喉嚨里發出溫柔的“咕嚕”聲。
狼兄狼姐們也圍了過來,用毛茸茸的身體蹭他,試圖溫暖他。
家人的溫暖暫時驅散了那徹骨的冰寒。林荒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情緒。
他伸出小手,緊緊抱住了狼媽湊過來的鼻子,從那份堅實可靠的觸感中汲取力量。
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他活下來了,而且有了更好的家人。
這個仇,他記下了!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