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氣氛比來時更加沉悶壓抑。
官員們騎著馬,卻都低垂著頭,無人交談,只有馬蹄踏在黃土地上的單調聲響。
與他們的愁云慘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隊伍最前方那個年輕身影。
江停騎在馬上,笑意吟吟的,甚至有閑情逸致拉著胡三欣賞著沿途邊塞的蒼涼風光。
就仿佛剛才那場不見刀光劍影卻驚心動魄的較量從未發生過一樣。
完全是一副不顧他人死活的模樣。
閔鵬舉與向景山并肩而行,兩人都面無表情,但緊蹙的眉頭暴露了他們內心的不平靜。
“十天……”閔鵬舉幾乎是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心頭在滴血。
這不僅僅是讓他大出血的問題,還是要他在自已經營多年的地盤上,親手去割手下人的肉。
這江停,手段太毒,偏偏又占著大義的名分,讓他有火發不出。
向景山想得則更深一層。糧倉之事被江停用這種滑稽的方式按下,但她真的會就此罷休嗎?
她特意又提起水利文書,是隨手為之,還是……那本就是她下一個目標?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前方江停的背影,這個年輕人,心思深沉的讓人害怕。
莊調落在最后,臉色黑得像鍋底。
他盤算著自已要填進去的數目,越想越肉疼,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引得旁邊幾個官員側目,卻又趕緊低下頭,不敢多。
就在這各懷鬼胎的沉默中,隊伍終于回到了雍州布政使司衙門。
早已收到消息的黨孫和曾坻,正滿頭大汗地候在衙門口,身邊擺著好幾口大箱子,里面裝著的正是他們“精心”整理了一上午的水利卷宗。
見到大隊伍回來,尤其是看到三位大佬那難看的臉色,兩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腿肚子直發軟。
閔鵬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些,對江停道:“江參議,水利卷宗已備好,是否現在……”
“有勞閔大人,有勞諸位久候了。”
江停利落地翻身下馬,笑容依舊和煦,她看也沒看那幾口箱子,目光反而落在黨孫和曾坻那煞白的臉上,語氣輕快。
“黨監丞,曾參軍,辛苦了。看二位這滿頭大汗的,想必是為了整理這些卷宗,費了不少心力吧?”
黨孫和曾坻嚇得連忙躬身,話都說不利索:“不、不敢……為、為大人分憂,是、是卑職本分……”
“甚好,甚好。”江停點了點頭,踱步到那幾口箱子前,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冊子,漫不經心地翻動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跟隨著她的動作。
經歷過糧倉的變故,他們此刻對這位參議的每一個舉動都充滿了警惕。
只見江停翻了幾頁,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可很快她就合上了冊子,把東西放回到了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