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重復了一遍,笑容越發燦爛,她對閔鵬舉等人道:
“諸位大人聽到了吧?曹主事他們真是用心良苦啊!為了防備胡騎,提前將糧草轉移到了更安全更隱蔽的地方。”
“這新糧倉,想必是又結實,存糧又是足斤足兩,對吧,曹主事?”
曹扎只能麻木地點頭。
直到此刻,一些腦子轉得快的官員,才隱隱約約似乎摸到了江停的一絲意圖。
她不是不查,而是換了一種查法。
她不要現在掀蓋子弄得魚死網破,她是要……讓他們自已把吃下去的,怎么吞進去的,就怎么吐出來!
果然,江停話鋒一轉,開始如數家珍:“我離京前,特意翻看過戶部則例。”
“這等中小型糧庫,依照官制規制建造,其內倉廒面闊五丈六尺有余,進深三丈四尺有余,墻高近兩丈。”
“而這又建有標準倉廒三座,若以滿負荷計算,三廒總共應儲糧一萬五千石。”
“我說得可對,閔大人?向大人?”
這哪兒是詢問,這是在找他們要被吞沒的東西了。
不僅如此,按規定這種倉廒確實可以存放五千石糧食,三間也確實該一萬五。
但糧食是會有損耗的,什么發霉變質,日常周轉翻曬,老鼠啃食等,數量是遠遠達不到這個地步的。
就算他們一點不貪,底下人看管勤勉,這里也最多一萬石。
這是真的獅子大開口,連本帶利的討要他們的貪墨的東西。
閔鵬舉和向景山心頭一跳,卻只能點頭:“江參議記得分毫不差。”
“那就好,”江停撫掌輕笑,目光掃過眾官員,“既然曹主事他們是為了安全轉移,那這么多糧,想必在柳條巷的新糧倉里,定然是一石不少了。”
她這話語氣輕柔,笑得也極好看,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著,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卻和好看沾不上一點邊。
這根本就是個玉面羅剎——她根本不在乎過程,不在乎是誰貪的,她只要結果。
賬面上該有的糧食,必須一粒不少地出現在她指定的“新糧倉”里。
末了,江停仿佛才想起什么,用一種近乎天真的語氣問道:“對了,曹主事如此忠勤體國,想來并非個例吧?”
“不知雍州各地,其他負責倉儲的官員,是否也像曹主事一樣,未雨綢繆,將官糧提前轉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存放?”
“若是都如此,那我等倒是白擔心了一場,只需重新登記造冊,將新糧倉的位置,存糧數目核實清楚,上報朝廷即可。”
“諸位大人,你們說呢?”
她笑吟吟地看著眾人,給了他們最后一道選擇題。
是跟著她指的這個“臺階”下,想辦法把虧空填上,大家暫時相安無事?
還是選擇硬扛到底,等著她下一步不知怎樣的手段?
這一刻,所有涉及其中的人,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
他們看著江停那張年輕帶笑的臉,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位新來的參議,其手段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老辣和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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