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末,天光未啟,京城仍浸在一片沉重的墨藍色之中。
楊府內,諾棋已收拾妥當。
她悄無聲息地行至值夜下房處,對著還打著哈欠的小丫頭道:“記著,辰時正,準時請公子起身。一切按公子平日的規矩準備,水溫、早膳皆不可誤。”
她的聲音清冷平穩,不帶絲毫情緒,自帶威嚴。
小丫頭哈欠也不敢打了,連忙躬身應道:“諾棋姐姐您放心,奴婢都記下了,絕不會誤了時間的。”
諾棋微微頷首,不再多,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她還是轉身朝外走去。
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楊府側門“吱呀”一聲輕響,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悄然步出。
走在前面的是諾棋,她身后還帶了名身材壯實的家丁。
今日她穿了身利落的深青色勁裝,外罩一件同色系的斗篷,烏黑的發髻梳得一絲不茍,襯得那張清麗卻常年沒什么表情的臉愈發清冷。
她步履極快,背后卻傳來聲音。
“是小諾棋吧,慢些,慢些,老頭子我這把骨頭,要追不上你了。”身后傳來一聲壓低了的、略帶沙啞的笑語。
諾棋聞聲,腳步微頓,側過半邊身子。
確認了來人,她連忙小跑兩步,“德叔,你怎么來了?這清早的天多涼啊。”
諾棋是福德教出來的,福德的重量對于她來說遠超普通長輩。
福德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別擔心,你瞧瞧我,穿得多厚?”說著他還拍了拍自已厚實的棉袍,又指了指頭上戴著的暖帽。
“你去做什么的,我就是去做什么。”
“德叔,”諾棋的聲音依舊清清冷冷,卻帶上了擔憂的情緒。
“天寒地凍的,那兒人又多,別把你擠壞了。”
“您回去歇著便是,榜單那邊,有我看著,一有消息立刻差人回報府里,絕不會誤事,時候也還早,你先回去歇息吧。”
福德擺擺手,手中的燈籠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在地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小諾棋,這等日子,讓我待在府里,我心里頭怕是七上八下的,更不踏實,什么事也做不成。”
他呵呵一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江停小家伙的事那可是咱府里的大事,我這老家伙,總得親自去瞧著,這顆心才能安安穩穩放回肚子里去。”
諾棋看著老人眼中的堅持,知道再勸無用,只能在心中嘆口氣。
她微微頷首,嘴角隱約可見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我勸不動你,那就多帶點人,等會莫讓那些心急燎火的家伙把你擠到了。”
福德應著好,站在原地笑瞇瞇看著諾棋井井有條安排人去派遣家丁。
“小諾棋,越發了不起了……出去跟著你家公子見了世面,做事越發從容了。”
福德笑著打趣,語氣里帶著幾分自豪。
諾棋是他帶出的最出色的孩子,詩書禮樂、武功醫毒,雖不是樣樣精通卻是樣樣都略懂一二,性子更是沉穩得遠超同齡人,唯一讓他遺憾的就是她是個女孩。
提到江停,諾棋又是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