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面上笑意溫煦,迎上幾步,拱手行禮:“曲三公子,久仰。”
曲嘉賜笑容更深,伸手虛扶,動作間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流暢優雅。
“江兄太客氣了!你可是殿下跟前的大紅人,我回京這些日子,耳朵里可全是你的名字。今日能請動你,我這小宴才算名副其實了!”
他語熱絡,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復雜神色。
“三公子重了,殿下念舊,時常提起公子當年在西南的義舉。”
江停笑容不變,仿佛沒看見對方眼底的異樣,語氣真誠,“今日能赴三公子雅集,是江某之幸。”
她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向曲嘉賜曾經的功績,避開“紅人”這種容易招嫉的敏感詞。
“哈哈,陳年舊事,不值一提。”曲嘉賜笑聲爽朗,引著江停向水榭走去,身體在轉向時因腿傷而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
江停見了并未多,只是一不發走近了些,今日她穿的是件袖子寬大的青衫,她的性子謹慎走路也并不張揚,如今卻是一改以往,衣擺輕輕搖晃間,輕巧的幫曲嘉賜那本就不易被人察覺的異樣。
曲嘉賜眼中神色微微一頓,嘴上依舊寒暄。
他指著水榭中幾位正在交談的舉子,“來,江兄,今日我便為你引薦幾位今科俊彥。”說這話時,就連他自已都沒察覺到,竟多了一絲遲疑。
水榭內,幾位舉子見曲嘉賜引著江停過來,紛紛起身見禮,氣氛看似融洽。
曲嘉賜指著一位氣質沉穩、面容清癯的青年道:“這位是冀州解元,鄭文博鄭兄,一手策論,連國子監祭酒都贊不絕口。”
鄭文博拱手,態度不卑不亢:“江解元大名如雷貫耳,在下佩服,喚我子淵就行。”
“鄭兄過譽了,‘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好字!”江停幾乎是瞬間就道出了鄭文博字的來源。
一句話就讓人看出了她并非徒有虛名之輩。
曲嘉賜等二人說完話,又指向一位略顯富態、笑容可掬的舉子:“這位是江南豪商之子,孫茂才孫兄,家學淵源,尤擅經濟之道。”
孫茂才笑容滿面,帶著商賈特有的熱絡:“江解元!久仰久仰!您在南陽、幽州的舉措,家父都贊譽不已!在下以往不服!如今見了真人,當真是……自慚形穢啊!”
曲嘉賜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只看江停與兩人交流心中對江停本人就有了一清晰的認識。
這兩人出身不同說話交友態度也是十分不同,但江停應付自如,沒被鄭文博自信闊達的氣場震懾到羞愧,也沒因孫茂的贊不絕口而高傲自滿。
曲嘉賜心中暗暗點頭,心情也越發復雜難明,又是悵然又是陰郁。
寒暄間,曲府的侍女們魚貫而入,奉上精致的點心和香茗。
江停已自然融入現場,宴會已經開始,她便自然地跟著小廝來到屬于自已的位置。
江停的位置就安排在曲嘉賜的右下方,可以說是非常的看重了。
宴會正式開始,一名名訓練有序的侍女將珍饈美酒端上桌臺。
酒宴正是熱鬧之時,曲嘉賜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他站起身,一臉笑意朝著江停呼喚。
“江兄快來,瞧子淵帶了什么好東西來!”
曲嘉賜呼喚,江停不得不起身朝著那邊走去。
正巧這時,一名侍女端著盛放鮮湯的朱漆托盤。
行至曲嘉賜和江停身邊,不知她是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還是被旁邊正在與曲嘉賜說話的鄭文博無意間碰了手肘。
她身體猛地一個趔趄!
“啊!”
侍女驚呼一聲,手中托盤連同上面滾燙的碗碟連帶幾碟精致的點心,瞬間脫手飛出,直直朝著曲嘉賜幾人所在方向砸去!
變故陡生!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滾燙的湯水在空中潑灑出危險的弧線,沉重的茶壺和堅硬的瓷碟眼看就要砸在曲嘉賜身上!
尤其是那滾燙的湯水,甚至是對著鄭文博的臉面砸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