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永寧頓首再拜:
臣以寒門豎子,蒙陛下拔于隴畝。初授邊城縣委,曾持戈守孤城,箭簇穿肩仍念《孟子》\"效死弗去\"。今觀鐵窗衰鬢,方知彼時少年肝膽,早喪于安東府衙廿載積塵之下。
泣陳三恨:一恨背民,二恨負國,三恨欺天……
今吐實以贖萬一:通敵之證藏于府衙地窖夾墻,軍械賬冊封在書房《鹽鐵論》函盒夾層之中……
伏惟陛下:罪臣棺槨不敢北向京畿,唯求葬于涼州戍樓殘垣之下。墓碑不必書官諱,但刻\"通敵蠹吏\"四字足矣。若得見春雪覆新麥,便是天賜恩典。
臨表涕血,再拜訣別。惟愿黃河清,四海平,稚子不識金戈聲。
——罪臣永寧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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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將東西擱置在桌子上,周元熙張了張嘴又沉默下來,思索了許久他才開口。
“他已自我了斷了?”
“回殿下的話,昨夜晚間他要了紙筆,自已撞墻自盡的,如今尸首已收拾妥當。”魏治站在一旁,見周景昭沒說話,便開口回應著。
“他這也算是臨終幡然悔悟了吧?”
魏治的神色頓了頓,輕笑一聲,小心觀察著周景昭的神色,見他依舊沒什么反應,他才斟酌著開口。
“也許是幡然醒悟,也許是明知自已罪行累累必死無疑,用這手段為自已博點好處。”
周元熙愣了愣,立馬讀懂了魏治話中的意思——通敵賣國,不止于永寧自已,連帶他的家人也要遭殃,如今這樣,也許還能博得一些人的好感,讓自已的家人孩子少受點罪。
周元熙沒說話,他只是想到了昨日獄中中年人那張絕望迷惘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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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他動作倒是挺快的,不過若是不快點,你父皇的人也要查完了。”
于永寧死了,江停并不意外,她見過決心赴死之人的眼神,甚至是她的母親,所以于永寧露出那樣的神情時,她就知道他的結局了。
“你說他到底是為什么自盡?”
“你還在糾結這個?”江停啞然,但仔細想想也覺得正常,“我們都不是他,誰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但心中有佛入眼便是佛,心中有魔入眼自然是魔了。”
“你是有錯會改的人,所以覺得于永寧是幡然醒悟在贖罪,而魏公公……”她笑了笑不再說話。
“魏公公……我聽說他不是信佛嗎?”
“誰知道呢?”
周元熙在江停這兒坐了會,閑聊了一陣,最終礙于事務繁忙還是匆匆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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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來的匆忙,京師的生面孔也越發多了。
這些人中以趕考的舉人為主要目標,此外還有嗅著商機趕來的各種大大小小的游商。
其中要屬江南之地的游商賺得最多,除了各處謄抄而來的書籍卷宗以外,一種比宣紙更柔軟,質地更細膩光滑的紙也風靡起來。
甚至有了“一紙千金”的名頭。
“江公子對這可還算滿意?”
看著對面笑瞇瞇的人,江停放下東西,“東西自然是好東西,是怕是江某無那才華配得上公公送來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