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臺上的燈光暈黃。段新紅站在光暈中心,像博物館展柜里一件過于精美的展品。蘇小小的手指剛剛離開她的臉頰,那冰冷粘膩的觸感還停留在皮膚上,揮之不去。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緊繃后的余悸,混合著甜膩的香氛。蘇小小凝視了她片刻,眼底翻涌的黑色潮水慢慢退去,恢復成一片看似平靜的、深不見底的湖面。她似乎滿意于段新紅此刻的順從和沉默,那種徹底被掌控的馴服感。
她轉身,沒有將段新紅放回那個黑暗的首飾盒,而是走向靠墻的一個白色多層置物架。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微縮場景和娃娃屋配件。她踮起腳,從最高一層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套東西。
那是一套極其精致的迷你陶瓷茶具。白色的底釉,描繪著淡粉色的玫瑰和金色的滾邊。有一個小巧的壺,幾個杯碟,甚至還有一個三層點心架,上面放著用軟陶捏成的、栩栩如生的微型馬卡龍和草莓蛋糕。每一件都只有指甲蓋大小,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蘇小小將這套茶具端到梳妝臺上,在段新紅面前一一擺開。動作輕柔,神情專注,像是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她將段新紅輕輕按坐在一塊折疊起來的深藍色絲絨布上,那算是她的“座位”。對面,沒有另一個座位。只有空蕩蕩的臺面。
“今天,我們喝下午茶。”蘇小小宣布,聲音恢復了往常的輕柔,帶著一種扮演游戲的愉悅。她拿起那個迷你的茶壺,對著空氣做出傾倒的動作,然后將一個空著的、同樣精致的茶杯推到段新紅面前。杯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光滑的陶瓷內壁反射著燈光。
段新紅看著面前的空茶杯,又看了看蘇小小那帶著期待的臉。她明白了。這是一場獨角戲。她是一個道具,一個沉默的聽眾。
蘇小小在自己那邊也放了一個空杯子。她優雅地(在她自己看來)虛握著杯子,做出啜飲的樣子,然后輕輕放下。
“學校里煩死了。”她開始說,聲音不高,像是親密朋友間的低語,但對象是沉默的、不能回應的人偶,“那個李老師,又找我談話。說什么我最近注意力不集中,成績有波動。波動?就低了那么幾分而已,大驚小怪。”
她拿起那個空的三層點心架,用手指虛擬地捏起一塊不存在的“馬卡龍”,遞到段新紅嘴邊。“嘗嘗這個,玫瑰味的,你最喜歡了。”她的動作自然,仿佛段新紅真的會張開嘴。
段新紅沒有動。她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空無一物的指尖,喉嚨發緊。
蘇小小等了幾秒,見她沒有反應,也不生氣,只是若無其事地將那“馬卡龍”放回架子上,仿佛段新紅已經品嘗過了。“就知道你會喜歡。”她自說自話,嘴角彎起,“比學校食堂那些硬邦邦的餅干好吃多了,對吧?”
她繼續著她的“茶會”,時而“啜飲”一口空杯,時而抱怨著課程的枯燥,某個女同學新發卡的真假,父母對她“過度關心”的煩惱。她的聲音絮絮叨叨,在安靜的房間里形成單調的背景音。段新紅被迫坐在那里,像一個樹洞,承受著這些毫無意義的傾訴。她不能離開,不能打斷,甚至不能流露出任何不感興趣的表情。蘇小小那看似溫柔的目光,實則充滿了監視的意味。
“雯雯今天又換了個新包包。”蘇小小的語氣忽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肯定是a貨。她家條件也就那樣,裝什么裝。”她看向段新紅,眼神尋求著認同,“還是你最好。永遠不會煩我,不會跟我攀比,不會覬覦我的東西。”她的手指輕輕拂過段新紅身上的白色蕾絲裙,-->>“你只屬于我。永遠都是。”
這句話像一道冰冷的鎖鏈,再次纏繞上來。段新羅感到一陣窒息。這場“茶會”,不過是蘇小小確認所有權、滿足控制欲的又一種方式。她不需要對話,不需要交流,只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絕對服從的客體,來映襯她的存在,承載她所有無處安放的情緒。
時間在蘇小小的獨白中緩慢流逝。段新紅的腿開始發麻,坐在硬質臺面上的臀部也隱隱作痛。她偷偷地、極其輕微地挪動了一下身體。
這個微小的動作立刻引起了蘇小小的注意。她停下了關于音樂老師新發型的評論,目光銳利地看過來。“坐好。”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喝茶的時候,要保持優雅的姿勢。背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