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只剩空架子。她常走的路線現在布滿障礙——散落的螺絲,斷裂的綁帶,尖銳的包裝箱邊角。每一步都像雷區。
倉鼠籠放在門口。寵物焦躁地啃著籠欄,食盆空了兩天。段新紅掰開籠門插銷,扔進去最后幾粒存糧。倉鼠瘋狂撲食,甚至咬到她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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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工作更徹底。工人開始拆窗簾桿,金屬管砸在地上時,段新羅差點被震下窗臺。她抓緊多肉植物的葉片,斷刺扎進掌心。
“墻上有裂縫。”工人注意到通風口。
“補一下。”李媽媽遞過膩子膏。
段新紅看著主要出口被白色膏體封死。她嘗試從空調管道撤退,發現管路已經被拆卸。整個通風系統像被抽掉骨骼的尸體,再也無法提供庇護。
李明在整理相冊。他撕掉某些照片,碎片像雪片飄落。有張碎片飄到段新紅附近,上面是少年抱著倉鼠的笑臉。現在兩者都被遺棄在舊生活里。
衣柜被搬走了。段新紅看著工人們抬走她最重要的基地,那些抓痕、齒印、絨毛,全部消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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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工人終于離開。房間像被洗劫過,只剩行李箱和幾個紙箱。
李媽媽鋪開睡袋。“將就一晚,明天交房。”
段新紅在墻壁夾層里清點損失。所有固定據點全軍覆沒,儲備糧損失八成,工具只剩隨身攜帶的縫衣針。最致命的是——水源完全斷絕。
她試著啃食墻紙背后的糨糊。化學味道讓舌頭麻木,但能勉強果腹。墻紙被撕扯時發出刺耳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明顯。
“什么聲音?”李媽媽警惕地抬頭。
“老鼠吧。”李明翻了個身,“反正明天就走了。”
段新紅停止動作。明天這個詞像死刑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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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她做出決定。必須進入行李箱。
輪子鎖著,箱體堅硬。她沿著縫隙尋找入口,發現拉鏈齒咬合得太緊。用縫衣針撬動時,針尖崩斷了。
嘗試從擴展層突破。布料堅韌,拉鏈卡死。她甚至試著咬開針腳,牙齒被尼龍線磨得生疼。
李明在睡袋里說夢話:“...新學校...”
段新紅趴在箱頂,感受著下方衣物的柔軟。那些布料能做窩,縫隙能藏身,甚至可能找到食物碎屑。但堅固的箱體像監獄圍墻。
第一縷晨光照射進來時,她發現箱底有個破損的滑輪。塑料外殼裂開,露出狹窄空間。剛好能容納她,但意味著要被拖著走。
沒有選擇。她鉆進黑暗的輪槽,用最后的力量固定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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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公司的車停在樓下。引擎轟鳴像怪獸的腸胃蠕動。
李媽媽拉上行李箱拉鏈。最后一道光線消失,段新紅被徹底封閉在輪槽里。橡膠和金屬的氣味嗆得她頭暈。
箱子被拖動時,輪槽劇烈震動。她的骨頭撞在硬塑料上,舊傷迸裂。透過裂縫看見地面飛速后退,門檻,走廊,樓梯...
倉鼠籠被放在門口。寵物瘋狂撞擊籠門,沒人理會。
段新紅在顛簸中數著心跳。一百下,兩百下...像在為舊生活送葬。
箱體被抬起來,扔進車廂。撞擊讓她短暫昏迷。醒來時聽見引擎轟鳴,行李箱隨著車輛轉彎滑動。
爪子在輪槽里摸索,觸到某種柔軟——團棉絮,可能是從前塞進去的隔音材料。她把它塞進嘴里,慢慢咀嚼。
車輪碾過減速帶,震動像最后的耳光。她在黑暗中蜷縮成團,等待未知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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