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他突然整理房間。段新紅警惕地躲回管道,準備應對新一輪改造。但他只是把雜物塞進儲物箱,用床單蓋住涂鴉墻壁。像在掩蓋犯罪現場,又像在為告別做準備。
新買的行李箱靠在墻角。標簽還沒撕,航空公司的logo閃閃發光。李媽媽進來商量暑假安排,提到外婆家、海邊、兩個月。
段新紅數著行李箱的滾輪聲。一個,兩個,三個...像倒計時的鐘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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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危機變得緊迫。段新紅冒險進入廚房,在櫥柜角落發現米缸。她用自制的樹葉袋裝米,每次只能運回十幾粒。
有次遇上李明來找零食。他打開櫥柜翻找薯片,袋子的碎裂聲近在耳邊。段新紅緊貼柜壁,聽著他咀嚼的聲音震耳欲聾。
他漏了幾片碎屑在地上。離開時甚至沒關門,燈光直射她的藏身處。這種疏忽比刻意追殺更令人不安,像被排除在游戲規則之外。
回到房間時發現變化:書架上的書被打包進紙箱,只剩空蕩蕩的隔板。她的主要交通網路癱瘓了,得像拓荒者般重新探路。
李明在視頻通話里和朋友爭吵。內容關于游戲賬號歸屬,激動時摔了鼠標。碎片濺到通風口,差點砸中正在規劃路線的段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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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明顯的征兆出現在月歷上。紅色記號圈出出發日期,旁邊畫著飛機和笑臉。倒計時十天。
李明開始往行李箱裝東西。先是衣服,然后是電子產品,最后是幾本教科書。他猶豫著拿起模型箱,搖搖頭又放下。
段新紅在夾層基地清點資產。縫衣針生銹了,棉線被蛀蟲咬斷,金屬片鈍得割不開米袋。她試著磨利工具,卻發現連磨石都找不到了。
生存技能在退化。警惕性松懈,反應速度下降,連對危險的直覺都變得模糊。有次她居然在開放區域睡著了,醒來時夕陽西斜,房間空無一人。
這種和平比追殺更可怕。它悄悄腐蝕求生意志,像溫水煮青蛙。等她察覺危險時,已經跳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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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鼠籠終于被清理了。李明戴著口罩把籠子刷洗干凈,換上新木屑和糧食。寵物興奮地四處嗅聞,在轉輪上跑得飛快。
段新紅以為關懷回歸了。但李明做完這些就癱在床上,像完成討厭的作業。他甚至沒注意到籠門插銷沒扣緊,留下致命隱患。
夜里倉鼠逃出來了。它碰倒化妝品,咬壞耳機線,在零食袋上留下牙印。李明被動靜吵醒,開燈看見寵物正在啃他的新鞋。
他抓起倉鼠塞回籠子,動作粗暴得像在處置垃圾。寵物受驚尖叫,他卻加大力度扣緊籠門。金屬碰撞聲在深夜格外刺耳。
段新紅在陰影里目睹全程。她松開準備幫助倉鼠的棉線套索,慢慢退回黑暗。希望是奢侈品,她早就買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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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拉鏈的聲音像毒蛇吐信。李明把最后一件物品塞進去,用力壓緊膨脹的箱體。拉鏈齒咬合時發出滿足的飽嗝聲。
段新紅在啃最后一點苔蘚。胃部抽搐著抗議劣質食物,她卻想起被嫌棄的南瓜籽。那些曾經唾手可得的饋贈,現在像上輩子的記憶。
少年在手機上確認行程。電子音朗讀航班信息,每一個數字都像喪鐘。他起身環顧房間,目光掠過每一個藏著段新紅血汗的角落。
沒有留戀,沒有懷念,像在看旅館房間。
他關燈離開。黑暗籠罩房間,只有行李箱的輪轂閃著冷光。
段新紅爬進行李箱的陰影。橡膠輪胎的氣味刺鼻,卻帶著遠方的誘惑。留下是慢性死亡,離開是未知風險。
她在輪子上留下抓痕。很淺,像所有即將被遺忘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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