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是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熏醒的。那味道直沖天靈蓋,混合著腐爛的食物、排泄物、化學藥劑和某種無法辨別的腥臊氣,濃烈得幾乎形成實質,粘稠地糊在口鼻周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氣。她猛地咳嗽起來,肺葉火辣辣地疼,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意識回籠,緊隨而來的是全身散架般的酸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她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黏糊糊、滑溜溜的斜坡上,身體正不受控制地、極其緩慢地向下滑行。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頭頂極高極遠處,透過一個不規則的小洞口(大概是她昏死前掉下來的地方),灑下一點微弱得可憐的天光,勉強勾勒出這是一個巨大、圓筒形空間的輪廓。
斜坡的“地面”不是泥土或水泥,而是一種覆蓋著厚重、黏膩淤泥的堅硬材質,可能是金屬,也可能是某種復合材料。淤泥冰冷刺骨,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里面混雜著各種難以辨認的垃圾碎屑——腐爛的菜葉、魚刺、塑料袋碎片、還有她根本不想去猜測來源的團塊狀物體。
下水道。她掉進下水道里了。
這個認知讓她胃里一陣翻騰,差點把根本不存在的膽汁吐出來。比之前的地下管道更糟,比那個黑暗夾縫更糟,這里是城市所有污穢的最終匯集之地!
她下意識地想抓住點什么停止下滑,手指在黏滑的淤泥里徒勞地抓撓,只摳下來滿指甲的黑泥。下滑的速度在加快!斜坡的盡頭,傳來嘩啦啦的、更加響亮的流水聲,還有那股惡臭的源頭氣息!
不能掉下去!下面是主排水渠!以她現在的體型和狀態,掉進去瞬間就會被湍急的、充滿垃圾的污水沖走,或者直接溺斃在這片惡臭的沼澤里!
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她拼命蹬踏著雙腿,試圖增加摩擦力,減緩下滑。目光在昏暗中瘋狂搜索,尋找任何可能的救命稻草。
有了!在斜側方不遠處,淤泥里半埋著一截扭曲的、像是樹枝又像是某種塑料棍的東西,一端稍稍翹起,形成了一個微小的凸起!
賭一把!
她用盡全身力氣,向側上方猛地一撲,雙手死死抱住了那截突出物!
“咔嚓!”一聲輕微的脆響,那東西似乎不堪重負,但也勉強支撐住了她的重量,讓她下滑的趨勢驟然停止。
她像只受驚的樹懶,整個人吊在那截搖搖欲墜的“樹枝”上,心臟狂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盡管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難以忍受的惡臭。
稍微穩定下來,她才有空打量四周。這里應該是大型下水管道的一個檢修井或者匯入口的內壁。斜坡很陡,覆蓋著常年積累的、厚厚的油污和淤泥,滑不留足。腳下不遠處,就是奔騰的、渾濁不堪的污水,水面上漂浮著厚厚的白色泡沫和各種垃圾,水流聲轟隆隆的,像一頭永不滿足的怪獸在咆哮。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混合著那令人窒息的惡臭。
她抬頭望向那個她掉下來的洞口,距離她現在的位置至少有七八米高(以她現在的視角,簡直是摩天大樓),而且內壁光滑,根本不可能爬回去。
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污水,一點點漫過心頭。難道她好不容易從貓爪下逃生,最終卻要困死在這污穢不堪的下水道里?餓死?凍死?還是等體力不支,松手掉進下面的污水里淹死?
胃部傳來一陣劇烈的、刀絞般的疼痛。饑餓感在短暫的昏迷后,以更兇猛的姿態回來了。喉嚨干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變得無比艱難和痛苦。她現在寧愿去舔之前那個夾縫墻壁上的灰塵,至少那里是干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下那漆黑、黏稠的淤泥上。那里面……會不會有……可以吃的東西?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自己都感到一陣反胃。但胃部的抽搐和喉嚨的灼燒感,像兩個冷酷的獄卒,逼迫著她放下所有尊嚴。
她騰出一只緊緊抱住“樹枝”的手,顫抖著,插進身旁冰冷黏膩的淤泥里,胡亂摸索著。指尖觸碰到各種難以形容的物體——堅硬的(可能是石子或碎骨)、軟爛的(不想知道是什么)、纖維狀的……
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小塊相對堅硬、但表面有些粗糙的東西。她用力把它從淤泥里摳了出來,湊到眼前借著微光仔細辨認。>br>是一小片已經泡得發脹、顏色可疑的面包邊?還是某種谷物殘渣?上面沾滿了黑乎乎的污泥,散發著餿臭的氣味。
吃嗎?
腦子里兩個聲音在瘋狂打架。一個在尖叫著拒絕,這是何等骯臟、惡心的東西!另一個則在冰冷地陳述事實:不吃,很快就會死。
胃部的痙攣給出了最終裁決。她閉上眼睛,像赴死一樣,將那一小塊不知名的、沾滿污泥的食物殘渣塞進了嘴里。
難以形容的味道瞬間baozha!餿臭、苦澀、泥腥……各種負面味覺混合在一起,沖擊著她脆弱的味蕾和神經。她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用盡全部意志力,胡亂咀嚼了兩下,便梗著脖子硬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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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道和胃部傳來一陣劇烈的排斥和痙攣,她彎下腰,干嘔了好幾下,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眼淚生理性地涌出。